可是那天迷迷糊糊的太岁显灵,说了一句“陶县以后再无仙魔”之后,奇了!做梦似的,果然就成真了!外头修士们进来都变得跟凡人一个样,还不如粗手笨脚惯了的凡人灵便,再也没有那些呼风唤雨的鬼神当街斗殴了,连中秋月色都澄澈几分。有外乡回来的,都说陶县同外面完全不一样,留宿一宿都能神清气爽。
那之后,来县里明察暗访的仙人就没断过,万来客栈都接待过好几拨了,陶二奶奶已经能轻易分辨出哪些人是“尊长”。她现在挺欢迎这些人,一来仙尊们手松,花钱没数。二来这些往日里太阳一般不可直视的大人物身上没了那股“仙气”,陶二奶奶便又能言善辩起来,每次挺起腰杆得体地回完仙尊话,她都能暗自得意很久。
正这时,便听外面有马车响,客栈里两位贵客闻声都紧张地站了起来。
陶二奶奶心跳得快了起来:大人物。
就听门帘一响,外面进来一个“纯白”的男子。
此人头发白、衣裳也白,皮肉也不见丁点血色,脸上还戴着一张雪白的面具。
客栈中两位修士忙上前见礼,都唤“师叔祖”。
那“白人”摆摆手进了门,高高在上却不失风度地冲看呆了的陶二奶奶一点头,面具下射出的目光霜雪一般,冷飕飕地刮过这破破烂烂的小客栈。
先到的两个修士侍立两侧,其中一个开口问陶二奶奶:“你是老板?”
“民妇正是。”
那修士便冲她亮了张令牌,又问道:“此处近来见过生人吗?”
令牌上写了什么字,陶二奶奶看不懂,只觉得这个架势像麒麟卫,忙低眉顺目地回道:“禀尊长,不……”
她话没说完,就听后厨“咣”的一声,众人的目光登时被那动静吸引过去,大锅炉又“噗噗”地喷起气来。
然后一个人擦着手从后面进来。
陶二奶奶心里“咯噔”一下:是了,崔先生其实刚来没多少日子。
但说来奇怪,许是他亲切的乡音,许是他不把自己当外人的那个劲儿,陶二奶奶压根没意识到他算“生人”,这会儿想起来了,又莫名担惊受怕起来。
下一刻,崔先生直直地对上了那雪白面具下的目光,他不躲闪,反而稀奇地瞪大了眼,嘴里“嚯”了一声。接着,这浑身透着股懒散的男子又“机灵”了起来,后知后觉地将他那身赖赖唧唧的气质收起收,一弯腰:“尊长们好。”
说完,他溜边找了个地方坐,悄悄说道:“二奶奶,锅炉好了,换截管就得。”
陶二奶奶定了定神,面不改色地冲那白面具道:“回尊长,眼下没有大集,小店住的只有几个往来的行脚小贩,都是熟客……几位要用点什么?”
“白面具”不知为什么,不错眼珠地盯着崔先生,正巧崔先生也在偷瞄白面具,被人逮了个正着,他忙不敢看了,眼观鼻鼻观口地往角落里缩了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