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死寂的黑暗。
郁臻从床上惊坐而起,汗湿的后背被凉风一吹,冷得哆嗦;他捂着额头, 眼角酸涩, 复杂多味的情绪涌漫心头, 许久缓不过神。
安静到只剩心跳和喘息的房间里, 出现了别人的呼吸声, 他察觉自己身边还躺着另一个人——
杜彧被强烈的灯光晃醒, 痛苦地睁眼,郁臻苍白的一张脸上, 幽黑的眼眸惊恐地瞪视自己。
“大半夜不睡觉……”杜彧微恼地翻过身, 脸埋进枕头里,肩被人推了推。
郁臻颤巍巍地推着杜彧的肩膀, 脑子彻底乱了。他要问什么?——你不是被我杀了吗?你怎么在这里?你为什么睡我旁边?
杜彧正困着,索性没理他, 趴着装死。
算了, 问这个人,不靠谱。郁臻收回手, 独自下了床。
一个绝望的现实, 他还在驶往雪山岛屿的邮轮上,住的是他最初的房间。
他翻找行李,拿出船票,目的地仍旧是:The island of Ancy(安息岛)
他又看杜玟给他的明信片,正面印着画作《沉睡的雪峰》, 背面是杜玟手写的小字:
【尊敬的郁先生, 您好。近日事务繁重, 怠慢之处请您多多包涵。阿彧恢复得很好, 他希望当面感谢您,并精心准备了这张船票,望您能收下。另外,阿彧他比较任性,我已对他千叮万嘱,但愿他不会再给您添麻烦,如果有,请告诉我。祝旅途愉快!——杜玟。】
变了,内容完全变了!
郁臻感到眩晕,靠坐墙边。他对于自己如何出发、上船、在船上度过第一晚,毫无记忆。
他只记得第二天傍晚在甲板上遇见艾莉卡和那群小孩,吃饭时见到严谌,以及后来数日噩梦般的危险经历……
可他才从噩梦中醒来。
他确认了今天的日期,正是他上船的第二天,一切还没发生的时候。
但他从孤身一人登船旅行,变成了和杜彧同行,两人关系似乎处得不错,都睡一张床去了。
怎么回事——时间重置了?他死后重生了?还是他只是做了个梦?或者说,他正在做梦?
究竟哪一边是现实?哪一边是梦?
他不知道,也无从论证。
郁臻从没有这么迷茫过,他酸涩的眼眶涌出热乎的泪水,无知无觉地划过脸庞,嘀嗒地落在明信片上,晕开了清丽的钢笔字迹。
杜彧立在门口,倚着门框,看他好一会儿了。
“你半夜不睡觉,跑到这里哭什么?”
郁臻抹掉眼泪,把东西收好,走过去掰住杜彧的颈脖,“抬头。”
杜彧与他湿润的双眸对视,听从地略抬高了下巴。
郁臻在那段白皙光滑的颈部又摸又看了半天,别说疤痕,连颗痣都没有。
“行了。”他松开手,绕开对方回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