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舟轻将头埋在他怀里,蹭了蹭,“我还好,你心事太重了。”
“我从重庆过来,沿途也救了一些人,我发觉如果少用甚至不用法术,便不会有天庭或者天道的示警。”张嘉闻揉着他柔软的头发,“当然,不用法术我也不过一个凡人,那能救的人很有限,救谁不救谁就成了问题。”
“Moral dilemma,”杨舟轻低声道,“课本上说一辆装满了乘客的火车在轨道上前行,不料前方轨道上有几个被捆绑的孩子,如果你撞上去,孩子们会死,可如果你避开那些孩子,全车的人都会死,让你怎么选。幸好咱们也不需要做出这种选择,无非是多救几个少救几个而已。”
隐约又有惨叫声传来,杨舟轻往张嘉闻怀里又拱了拱,“话说回来,那日在大哥那里,他无意中提起父神做了个梦,梦见黄河决堤了,河伯跑到他那边去求救。”
张嘉闻的手顿住了,“天灾犹可救,人祸又有什么办法呢?”
杨舟轻清楚他在说什么,也不再多话,渐渐地也就睡着了。
他们的生活和往常一般,也不知道张嘉闻用了什么法术,日军再也没有靠近过西流湾一步。和战前不同的是,再没有刘妈为他们烧饭,也没有报童来给他们送报纸了。张嘉闻也只能通过一台老旧的收音机打探一些外面的消息,在南京惨遭屠戮后十日,杭州沦陷,又过三日,济南沦陷。
华东尽在敌手。
“你是本地龙王,有职司在身,是不是最好不要离开南京?”这日早上,张嘉闻难得亲自做了早饭,定定地看杨舟轻。
杨舟轻摇头,“虽然已经履职,但短期离开还是可以的,先前我不是也陪你去过湖北和上海么?”
张嘉闻点了点头,“那你陪我出门一趟,最近不少文物和学生都在转移,我担心他们沿途会遇到危险。”
“日本人应该还没打过去吧?”杨舟轻蹙眉。
张嘉闻摇头,“沿途颇多荒郊野岭,蛇虫猛兽横行,再加上如今人间乱成一团无人约束,要是再有精怪作祟,后果不堪设想。我想暗中护送他们西行,以防万一。”
杨舟轻毫不犹豫地点头,“好,论起来你我还有主仆之分,你去哪里,我去哪里。”
“论起来我还欠你一次,先前说的不算。”张嘉闻缓缓道,“等战事结束了,再和你结算吧。”
他们离开南京,一路往西北而去。
他们先是遇上了从北京撤到长沙,很有可能以后还要撤到更偏远地方去的北平学子,听闻他们是南京难民,还有不少学生要捐钱捐物,都被杨舟轻婉言谢绝。他们和学生一起谈国情谈局势,然后听着这些热血青年们高呼“中国不会亡”!从张嘉闻的神情来看,他们中大多数人会生存下来,兴许日后会成为一个不一样的中国的中流砥柱;也有部分人,会义无反顾地用自己的鲜血浇灌开满天涯的明日之花。告别时,张嘉闻看不少学生都面黄肌瘦,打发杨舟轻去附近的市镇买了几十只烧鸡,偷偷地放在他们露营的帐边,只希望他们能长好身体,日后多做一些他们想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