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打昏过去的,醒来以后,腿就废了,小腿扭曲变形,包着厚厚的纱布,从此成了跛子。
他也彻底“疯了”,躺了三个月才能一瘸一拐地走路,每天穿着旗袍,坐在戏班后院,有人瞅他,他就笑嘻嘻地瞅回去。
加起来三场大戏,张树本来想分成两天、或者三天拍摄,但江阮想一天就拍完。
“拖到明天,缓过来以后,状态就对不上了。”江阮认真考虑,“抓紧时间现在就开始拍,天亮之前应该可以拍完,如果有什么不太完整的地方,再补充,就是辛苦大家陪我熬夜。”
“……”张树无奈,“这场戏也就你最辛苦吧。”
除谢时屿饰演的邵雪君,还有戏班一众人以外,剩下“批.斗”和“游.街”时参与的,都是群演,虽然拍摄状态也得跟得上,但大部分时间跟着走就行,台词也不多,江阮是要从头拍到尾的。
江阮眼睫一弯笑了下,他觉得还好,谢时屿跟他待在同一个剧组,都不怎么允许他熬大夜了,这次开拍,这还是头一次。
“要是中间太累了,就暂停拍摄。”张树跟他说。
“好。”江阮点头。
接着拍摄。
江阮拍完第一场“批.斗”戏,他咬紧牙什么都没承认,等场记打结束板,谢时屿抱他从高凳上下来,腿已经麻了,身上布料湿透,要不是谢时屿一直扶着他,根本站不稳。
休息不到半小时,趁着还没有很晚,又继续往后拍。
祝春风没学戏,但骨子里比谁都有种浸透的傲劲儿,肉.体的痛苦他可以忍受,精神侮.辱却像是有千钧重,他每往前一步,就更加沉重窒息地压在他身上,蹲下时旗袍紧紧勒住胯骨,疼、烫,他头晕目眩。
江阮累到极点,他们这场戏是在真实的街巷内拍摄,他亲自选的拍摄地点。
当时觉得这条街真窄,现在却怎么也挪不到头。
他已经听不清任何声音,摄像头远远地模糊成一片,他抬起头,月光刺眼,照得整条街白晃晃的亮堂,湿汗沿着每一寸皮肤往下淌,重重砸在地上,跳到最后,灌铅的双腿失去知觉,身体沉重下坠,猛地跌倒。
可跌倒的一瞬间,他忽然轻松了,连灵魂都好像变得很轻,可以随着风飞往任何方向。
春风,春风,他沉醉在这个夜晚。
然后冷水哗啦泼到了他身上,他猛地闭眼,立刻抖成筛糠。
这个镜头,谢时屿本来是想用温水的,电影里是春天,但现实毕竟已经入秋,被泼水之后还得接着拍摄,但江阮没答应。
他想要更真实的反应,头一次跟谢时屿起争执。
“拍戏很多东西是可以演出来的,”谢时屿眉头微蹙,“不然打戏也得真的挨打吗?
江阮不太想留下任何瑕疵,“要是明明可以做到最真实,就没必要留下人为的痕迹……只是泼冷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