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争吵,贾珍这一边到底势单力薄,因此这折子只能暂且留中不发,放在政和帝的桌案上。贾珍与胡济二人早有心理准备,毕竟这件事情可以算得上前无古人,大概也能算得上后无来者,学而优则仕的观念更是根深蒂固,要撼动起来谈何容易。“虽说早有心理准备,可终究心有不甘。”贾珍微微一笑,喝了口茶,道。“得了吧,若不是这次亲眼瞧见这些所谓进士能力的,我定然不会跟着你瞎参合。”胡济淡淡一笑,道,“不过我看圣上似乎有几分同意同意咱们的主意。想想圣上把我提拔为吏部侍郎,已经是极大地破格,违背那些老东西嘴里的规矩了,倘若我们能拿出更多的证据来,我想圣上应该会站在咱们这边。”
“圣上留中不发,恐怕是在等时机吧。”贾珍略眯了眯眼睛,心下倒有些佩服政和帝,毕竟能够这般做已经足见政和帝的见识了,若是搁在文渊帝的时候,恐怕他们吃不了兜着走。“说起来,文渊帝的谥号已经定下了,前儿我还听礼部侍郎念叨着,说这字不是很好。你知道的,太上皇一直想要个仁字,可咱们圣上不没答应,和礼部为了这谥号可打了不少仗。”胡济不知道怎么地突然想起这件事情来,轻声道。“礼部那群食古不化的东西,我宁愿和强盗土匪说话。”贾珍现下想到朝代上那一口一个祖制,一口一个礼法的几个人就头疼了。这树挪死,人挪活,感情现下还抱着那几本礼法,周礼过日子呢,还不如人家古人呢。
“别啊,这吏部也好,朝堂也罢,让我呆得怪郁闷的。你若是跑了,我可是孤掌难鸣。”胡济说的是真心话。“等恩科之后,你我二人的府邸怕是要车水马龙了。”贾珍微微摇摇头,叹道。胡济说的话正合了他的意思,这确实呆得怪叫人憋闷的,一群人拖着后退,明明想跑却不得不像个老人一样缓缓而行。“那也是明年的事情了,现下已经十月了,没多久便是要过年了。”胡济算着日子,他们手头上还有好多事情没料理干净,等到户部把账目清查出来,又或者其他部查出什么来了,只怕就要空出不少位子来,让他们找人补上这缺。
这边胡济和贾珍还在商议,那边政和帝却也是头疼万分,他看得出来贾珍的提议对于他以及朝廷是大有裨益,但是却暂时无法施行。“这根子还是出在了制度上。”政和帝已经琢磨了好久,如今左右丞相空缺,他也不欲立丞相一职,他花了极大的功夫才扳倒了荣丞相,没道理再给自己弄出个不痛快的来,况且丞相一职不知多少人眼热,光看那些雪花片儿的折子就知道了。而贾珍等人虽好,但是酬以丞相之位未免太轻率了,且不甚妥当。可是贾珍与胡济二人不过是三品官,要与那些一二品官员相抗就着实难为他们了些,今日贾珍与胡济之败是在政和帝的意料之中,但是政和帝却更不欲再受控于群臣。他必须改变些什么,既能不让这些心腹大臣飘飘然,又能辖制住那些不听他的命令,迂腐至极的大臣们。
政和帝把这个想法和自己的皇后柳氏,倒叫柳氏笑得开怀。“芸笙?”政和帝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圣上这模样,倒叫臣妾想起一人来。”柳氏何等心思,机敏过人不提,还饱读诗书,一听便知道自己的夫君在愁什么。“谁?”政和帝急忙问道。“圣上可不是灯下黑了,我可知圣上最为崇敬的君王乃是汉武帝,圣上何不效仿武帝呢?”柳氏嫣然一笑,一番话叫政和帝顿时茅塞顿开,忍不住哈哈一笑,说:“芸笙确实厉害,朕怎么就没想起来呢,可不是如此。”
“圣上不怪我多嘴便好。”柳皇后轻轻扶了扶自己的发髻间的步摇,淡淡一笑,手上的玉镯叮当地作响。“怎么会呢?你我夫妻,何分彼此。”政和帝笑得开怀。“对了,芸笙你觉得这提议如何?”政和帝把今日朝堂上来龙去脉都一一说给了柳皇后听。“圣上,按道理这话我不该说,我所管的不过是后宫琐事,朝堂之事与我无关,牝鸡司晨乃是大忌。只是我有些浅见,朝廷既分各部,各处官员各管其事,这官吏考核一事向来都是由吏部负责,再由圣上独断,这国子监,礼部,翰林院未免多事了些。”柳皇后淡淡一笑,道。“正是如此,只是眼下,朕还得用这些老家伙,难免就得听他们罗嗦,就是表现也不宜太过。”政和帝知道这个道理,眼下好不容易平息下来风波,他委实不愿意多起波澜。
“圣上这些日子太累,难免精神不济,才叫下面的钻了空子。”柳皇后也不揭穿政和帝的窘迫,她虽在后宫,但是却亦能知晓朝堂上的动静,今日朝堂如此热闹自然瞒不过她的耳朵。政和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倒也顺着皇后递给自己的台阶下来了,说:“皇后说的是,朕是有些累得糊涂了,竟惹了笑话。”
贾珍和胡济暂且放下折子的事情不提,安排起各御史的去处了。“啧啧,伯希,这些御史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了,贵州,岭南,柳州,永州,你还真是狠心啊。这些地方不是恶山恶水,缺水少粮,就是瘴气弥漫,毒虫满地。”胡济看着单子,忍不住捂住肚子,努力憋笑。“放心,再怎么样不至于饿了渴了他们的。”贾珍眉眼都忍不住带着笑意,随即声音却是一低,道,“不让他们知道和体会到老百姓的苦楚和艰辛,他们又怎么能够去做些实事呢!反正有能耐的自然能回来,没有能耐的也是活该。做官不能为百姓谋福祉,那不如闭门读书,回家养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