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过许许多多步入迷途的人,有的迷途知返,有的彻底堕落,执念造就出无数诅咒般的存在,扭曲又残酷,一件接着一件铺开在年轻的阴阳师的面前。
他忽然不能理解,人类与妖怪之间,为什么总是无法达成和解。他所要的和解,到底是什么样的。
他要去杀了源氏那些人吗,杀了那个诅咒师吗。
小白悄悄地从帘子后面伸进头,贺茂朝义看过去,伸出手,小狐狸就把找来的草药放到他的手上。
清苦的味道从青年的指间挥发,他把药草放进小小的器具中,慢慢碾磨起来。
“你觉得这就是事情的真相了吗?”
贺茂朝义轻声说,“再想一想。”
阴阳师放下手,看向他,眼眸中有一定热度的光亮,“难道不是……?”
青年没抬头,低垂的睫毛细密,背着光令人无法看清他瞳孔的颜色,只有一点倒映出来的光亮,让人觉得似乎眨一下就会落下光。
——在这帘幕四下,昏暗又安静的空间中落下光。
安倍晴明看着他,哑着嗓子,情不自禁地问:“你为什么总是笑?”
贺茂朝义眉梢一抬,“因为我开心。”
他脸上的确挂着笑,一如既往地温和好看,嘴中话题一转,突然问安倍晴明。
“你知道醍醐寺后山上那位一直守着花开的源信上人的故事吧?”
阴阳师的眼中浮起一丝不解,他之前因为额上有疤的僧人前往过不少次醍醐寺,也见过这位不是出家人却被称为上人的源信阁下。
对方已年老,慈眉善目,额上没有一丝疤痕,终日守着那朵能治疗他当年病死的妻子的花,看起来虔诚又坚定。
为什么会突然提到这个上人?
“最近你有一段时间没去醍醐寺,可能还不知道,寺中谣传,那朵花就要开了,奇异的香味飘散,在山腰都能闻到。”
青年语调缓慢,像是看似没什么力量的清澈溪水,一点一点渗透进人心。
“关于源信上人的故事,是发生在五十年前,他和他的妻子都是东山道人士,妻子病重,想来平安京求医,但妻子却病亡于半路。
“可最具色彩的说法倒不是这个,而是夫妻二人在路上遭遇匪徒,妻子被匪徒羞辱杀害,丈夫被一位路过的武士救下,但悲愤自己的无能,所以前往了那朵未开的花前日夜守着,以求赎罪。两个说法,都在证明丈夫对妻子的情感与愧疚。”
“所以……?”
贺茂朝义忽然语调一变,沉了下来,“东山道的匪徒其实在那时并没有那么多,可是从那年起,那里雪难就没有停过,田地无法劳作,人们只能做匪徒,你知道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