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想问祭祖?
她霍然抬头:你如何知的?
我如何不知?历来这一日最紧要的事qíng便是予长辈敬酒,去宗庙拜祭。贺玄道,你自然也清楚的,不过此次便算了,我父亲埋在宣城,母亲埋在晋南,原该一起搬迁到长安来,但我怕还是再等等吧,到时我自然会重修宗庙。
这长安不是永久之地,他并不愿意这样折腾父母的骸骨,将来搬了又搬,除非能等到真正的安稳。
那是多久之后呢?
杜若惊讶,心想他可真是有耐心!
不过我们还是可以拜祭一下的。她道,父亲母亲在天之灵,自然随时都能看见,我们就焚香,敬他们一杯茶罢?
这是人生中的大事,她就不信贺玄一点不想,他也许只是因为执念,刻意忍着罢了。
贺玄怔了怔,忽地颔首:也罢。
他吩咐元逢去准备。
jī翅木翘头的案台上很快就放了香炉,袅袅的烟升起来,杜若从鹤兰手里接过茶,朝着天上看一眼便跪在了锦团上,贺玄瞧着她虔诚的样子,也慢慢跪在了旁边。
她说,不管父亲母亲埋在何处,他们都是在关心着自己的。
他娶妻了,父母也会高兴。
他端起茶朝地上洒去。
可惜没有那一日,父亲母亲真的能喝到了,他杀了那么多的人沾了那么多的鲜血,还会相信魂灵一事吗?赵坚被杀绝不是因为作恶多端,而是因为自己的谋划,在这过程里稍许出些纰漏,他都不可能赢得这场仗,那么到时候赵坚仍会坐稳龙椅。
而他赢得这一切,除了为父亲报仇,对自己有个jiāo代,也因为膨胀的野心,而于父亲,终究是晚了。
父亲又能得到什么呢?
父亲已经不在了。
他沉默着,听到杜若叫父亲母亲,让他们安息。
比起他,杜若实在是个单纯的小姑娘,她可能一辈子都不能理解他这些年被仇恨折磨,失去了什么,她是难以想象得到的。
贺玄站起来,将茶盅放于案几。
杜若却是没有这样做,她把茶盅就摆在地上,与贺玄道:我们清明祭祖的时候,酒坛子就是这样放着的,祖先们想吃了,自己就会倒一盅,所以祖母有时候会放好几个酒坛子呢,她说曾祖父很好酒。
她甚至把茶壶也放在了地上。
真是个小迷信,贺玄垂眸道:你觉得你曾祖父真会倒酒喝吗?
她一时没有回答,扶着鹤兰的手起来,拍一拍裙角才道:这我真不知道呢!不过想到曾祖父一坛酒不够喝,又要拿另外的酒坛,恨不得跟别的祖先打起来抢酒喝,是不是很有意思?
有什么意思?他挑眉。
杜若一笑:好像就在我们身边呀。
她没有见过曾祖父,可祖母这样同她说的时候,就像看见了他一样,活灵活现的,她就永远记得有曾祖父这样的人了。
贺玄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叹口气道:刚才忘了问父亲母亲喜欢喝什么茶了?我想母亲喝茶的样子一定是很优雅的。
母亲喜欢喝雨前茶,他依稀记得,有次外祖母来看他们,老远便在说,芝兰,我给你带雨前茶了,是茶农才摘下来新做的。母亲很是欢喜,放下手里的针线迎上去那茶泡出来十分的清香,母亲chuī凉了,还让他喝了几口。
他眼眶忽地有些湿。
他很久不想这些事qíng了。
深吸了口气,淡淡道:父亲好酒,母亲喜欢雨前茶。
她点点头:下次祭祖的时候,我们都带上。
他不置可否,却抬手轻抚了一下她的发髻。
隔了一日,杜若要回门了,早上起来的时候,还不曾穿好衣服,就让玉竹吩咐备车,玉竹笑着道:早就备好了,娘娘,便是要送府里的手礼也都准备了呢,满满一车。
杜若一怔:是皇上与你们说的?
是。玉竹伺候她洗漱。
今日早上起来贺玄不在旁边,这让她有些惊讶,他是说这几日不早朝的,那么去哪里了?她好奇的问:皇上几时起的?而今在何处?
卯时就起了,天刚蒙蒙亮。玉竹道,皇上一见奴婢们就说了礼节的事qíng,不过奴婢们后来就没见着皇上了。
那定然是有要事,杜若一个人去用膳。
果然如他所说,今日就没有那么多的膳食了,她要什么吃便只有什么,可见他是真的不喜奢侈,不过làng费是不好的,她在家里也不曾吃一样扔几样。
皇上吃了什么?她问。
两笼饺子。玉竹笑道,还有一碟鱼ròu卷儿。
原来他一个人会吃这些。
杜若又问:饺子什么馅儿的?
这玉竹答不上来,她也没有仔细瞧,而且这事儿都是元逢去传话的,她不好去打听,更不可能走到贺玄身边去看着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