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树枝上窝了一夜,长时间没有活动身体,四肢有些发麻,脚踝又在隐隐作痛,夜风透过裙摆,渗入伤处,凉飕飕的,潘金莲倒吸一口冷气,纤瘦的身影晃了晃。

    嗳,扶我一下。

    潘金莲伸手去抓武松的胳膊,武松身体僵硬,抗拒的意味很明显。

    夜幕已深,武松垂眸看着红衣少女。

    她的确受了伤,行动之间不复在茶馆的灵敏,甚至还有些笨拙,瘦瘦的肩膀像是风雨中摇曳的花儿。

    武松犹豫了一下,最后伸出手,隔着布料,扶住了她的胳膊。

    此时已经入夏,世人早已脱去厚重的春装,换上轻盈的夏装。

    隔着薄薄布料,武松能感觉到掌心潘金莲肌肤的温度与柔软,因为离得太近,他甚至还能嗅到她发间的清香。

    武松别开脸,想离那法香远一点。

    他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对女人身上的香没有什么研究,只觉得那清香清冷之后,略泛着甜,像极了潘金莲,张牙舞爪的背后,是一颗柔软的少女心。

    想到这,武松又觉得这个结论有些荒唐。

    他才认识潘金莲多久?说的话一双手能数得过来,他对她的了解,是她在清河县收拾张大善人,替穷苦的百姓出头,再之后是茶馆相见,她飞扬跋扈,举止轻挑,半点女人该有的端庄娇羞也无,若不是那张脸生得实在好看,他几乎能将她当成一个行事不拘一格的江湖汉子。

    武松微微侧过脸,看了一眼潘金莲。

    夜里的丛林光线很暗,皎皎的月色被枝叶遮了大半,只有稀稀疏疏的月光撒下来,落在那白如玉的俏脸上。

    她细细的眉微微蹙着,全然不见茶馆时的骄矜,更像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姑娘,唇色有些发白,轻轻抿着,似乎快要哭了出来。

    武松眉头微动,低声道:很痛?

    那当然了。潘金莲抬头,精致的小脸鼓鼓的,皱成了小包子,声音有些哑,道:要不然,你试一下断腿是什么感受。

    潘金莲语气并不算好,语意里有些似是而非的埋怨味道,却又叫人不会心生反感,像是他曾经在街头遇到的小奶猫。

    小奶猫见了人,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低声呜咽着,气势十足,奶凶奶凶的,让人瞧了不但不会害怕,还会忍不住想要摸两把。

    武松目光不似刚才那般冷硬,道:我带你下山。

    他断过腿的。

    那时候他很小,整天躺在床上喊疼,家里很穷,请不来大夫,是他大哥求了药,来给他换上。

    大哥换药的动作远不比大夫轻柔,每次换药,他都要嚎半天。

    时隔多年,他依旧能记起那时候的疼,每每想起,便觉得牙酸。

    他尚且无法忍受断腿的疼,潘金莲是个女子,更受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