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她出行并不抛头露面,相国寺的大市又一向是平民来往,熟知她面容的贵族女眷们,并不会来这里闲逛。是以这时轻简一些,露出容貌也不怕被人识得。哪里想到,在一处书摊前留驻,信手翻检时,恰巧就被谢隽远远看见了侧脸。
他快步上前来,欲握住她的手臂。却被她双眼里的警醒与提防一撞,心中沉沉。
杨琬见是他,才松懈了些。但略对他摆了摆手,又转身急急走开。谢隽会意,不近不远地跟着她。
其时庭庑之内彩棚无数,人头攒动。她先刻意向着人多的奇珍异玩摊位跟前去,混在人群中匆匆散开发髻。又疾走几步,到得挂着许多衣物的长廊下。趁正午寒意稍却,解下自己灰兔毛的披肩,向摊主换了一件普通的幂篱。
她也不知这样能否甩得开呼延彻的人,但谢隽与她青梅竹马,对她身形定然熟悉。发式衣物的变化,不会挡住他。
果然到得一处无人的偏院,只有他跟了进来。两人站在一棵老态龙钟的梅树下,一时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相国寺的年市,阿琬小时候常说要来看,一直未能成行。”
杨琬微怔,想起两人幼时的顽笑。他还没忘,她亦记得清晰。于是有了些笑意。
“他…”,谢隽难得犹豫,“他待你如何?”
她只是望着他,或者他头顶虬结的梅枝,并不回答。冬日云天低垂。
“也是”,他回过神,语气里有些自嘲,“敌国帝女,仇家之后,还能如何。”
“阿琬忍辱苟活,有违母亲与外祖教诲。表兄回去,还请代我认错。”
她不再以名字唤他了。难忘两人从前的亲密,谢隽尤觉可惜。但他的话仍要说下去,“不要寻死,阿琬。活着,或有转机。”
杨琬惊诧,“舅舅尚没有求死。我代人受过,焉能不勉力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