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过陈老师的采访,他说学校古板的教学限制了他的灵感,于是就跑去流浪找灵感了。”在公众面前陈郡山还是嚣张得很,说话也大胆,从不掩饰曾经肄业的事实,还对当年的行径振振有词。
沈美茗好像陷入了那时的回忆,缓缓讲述了一些往事。
“大约是十年前了,我还只是个副教授,会给本科生上乐理课,你能想到陈郡山当时是以最垫底的成绩考进学校的吗。而且他考取的专业并不是作曲系,而是钢琴系。”
他想起陈郡山说过,《初恋》是转系之后写的第一首歌,便好奇地问道:“陈老师钢琴弹得很好?”
“烂透了。”沈美茗客观评价道:“他很努力,也很刻苦,但先天上手指没有人家长,后天上节奏感也差强人意,所以成绩并不理想。”
沈美茗拉开抽屉,在一叠文件中翻找了一会儿,抽出一本校刊翻开一页,放在桌上,指着那页照片上一个意气风发的娃娃脸,说道:“除了发型,跟现在没什么变化吧?”
他拿起来仔细端详,页面上有三个人,沈美茗站在中间,左边是穿着一身运动服的陈郡山,笑得没心没肺。右边是一个头发略长的人,他认出来了,那是当年从韩朝村里飞出来火爆全国的itch乐队的主唱——段殇。
“这是……”他还没问完,就得到了沈美茗的肯定:“是段殇。”随后又叹了口气,说道:“这张照片拍完没过几个月,他就出事了。”
有关itch乐队的故事,东华国大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个时候乐坛刚刚起步,歌手也不像现在这样饱和,更没有选秀选拔的节目供观众娱乐。但这样的环境更容易造就传奇,比如当年的乔诗屿,再比如与之齐名的itch,尤其是乐队里的灵魂人物段殇。
他们的歌发一首火一首,即便是现在,还有无数人在翻唱。但就在乐团如日中天的时候,一场意外不期而至。十年前的那天夜里,段殇在赶往机场的高速公路上,遇到大雾天气,七辆车追尾,他的车淹没在了一堆破铜烂铁里。可惜天妒英才,段殇在被送往医院的途中伤重不治,溘然长逝,生命永远定格在了二十六岁。
二十六岁是多么美好的年龄,这个噩耗震动了整个乐坛,给那年蒙上了一层灰色阴影,itch也在半年后宣布解散,留在人们心中的,永远是巅峰状态的段殇,与无可替代的itch。
“原来段殇也是您的学生。”安音璇轻轻摩挲着照片的边缘,像是切身经历着照片中人物的苦与甜。
沈美茗点头,道:“段殇是成名之后被破格录取的学生,我带过他一阵子。他和陈郡山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他去世没多久,陈郡山就退学了。”
照片上沈美茗和陈郡山都在看镜头,但段殇却不是,他在看陈郡山。
“他们是恋人吗?”安音璇突然问道。
沈美茗沉默许久,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初恋》原本是陈郡山写给段殇的,我听过这首歌的旋律,就在这个教室弹奏的,用的就是这架钢琴。”沈美茗手抚上钢琴,从黑白键上划过,继续道:“段殇去世之后才真正完成,所以这个曲子蕴含了太多的情绪,以至于让我过耳不忘。”
午间,一缕阳光打进来,沈美茗的金丝眼镜被折射出光晕,而藏在镜片之后的眼神却瞧不太清了。他想沈老师是悲伤的,她是惜才爱才之人,却眼睁睁看着自己最有魅力的学生走到生命的尽头,这种无奈与无力感始终挥之不去。
他拿起《初恋》的谱子,问出了心中的疑问:“这首歌的歌词也是当时写的吗?”
沈美茗摇头道:“不是,我当时听到的只有曲子没有歌词。”她接过谱子看了几眼,似是从悲伤的回忆中走了出来,带着一丝欣慰,又带着一丝轻蔑地说:“我看这个歌词大概是他最近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