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这餐饭,赵屿森开车送高苒回去。
他落下车窗玻璃,眯着眼,依旧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高苒小姐不用为我们的离别太过悲伤,虽然我走了,但我相信我们迟早会在国外见面,你知道的,有钱人都会走的,时间问题。我劝高小姐有机会快点走吧,人不走至少钱也要先转出去,迟了只怕是不能的了。”
他说得笃定,料定高苒跟他和二代三代们心里都是一个小九九。
高苒看着他,回得更笃定:“我站的位置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一走了之。赵屿森,祝你一路顺风。”
男人的脸庞僵硬,沉默片刻,挑了挑眉,开着超跑扬长而去。
高苒盯着超跑的背影,心里霎时浮涌出很多词语,制度,资本家,权贵,财阀,未来……她摇了摇头,不愿再去想,往前走了几步,过膝长靴便像踩了粘稠的胶水,牢牢黏在地上。
男人孤零零站在她家门口,依旧是昨晚那身装扮,只是神色全然变了,变得憔悴,只一晚的功夫下颏更加尖瘦,密着青色的硬刺的胡茬,眼底沉沉的乌青,眼眶里红丝弥布。
他在这里等了她一夜。
他看着她,勾起唇角,慢慢地笑了,这笑容里有分明的酸楚与自嘲。
在他背后咸蛋红的朝阳越过枝梢,努力向天中央攀去,路边细脚伶仃的夜灯到点一盏盏灭了,余下一溜灯罩子,黑框白底的,像遗照。 高苒双手攥紧,指尖掐着软白掌心,生出丝丝潮潮的红,明明路灯灭了,她却只觉眼前明晃晃的难受,过了会儿,才发现是男人眼里闪烁着的光亮,一小片湿咸的光亮。
周围霎时变得一片寂静,高苒怔愣在原地,只看到男人转身决绝离去时,眼角流下的那颗泪珠,晶莹剔透。
她想到在内蒙古,他低着头站在大卡车旁,忧伤地听小男孩唱《梦中的额吉》,月光落寞地勾勒着他的影子。
想到客房阿姨告诉过她,草原上的汉子,从小到大都不准哭,即使没了妈妈,也只能将这份难受融化在歌声里。
一瞬间,高苒觉得齐毅的泪砸在了自己胸口,生疼生疼,她想着追上去,同他解释她和赵屿森并没有什么,她昨晚没有跟他在一起,可男人离开的速度这样快,很快消失在前方。
齐毅是第二天离开的北京,买的火车票,临走前他去看了长城,这个为了抵挡北方游牧民族的入侵,用人力建造起来的雄伟建筑。
他沿着破败的长垣,走着,走着,终于明白有的人心里的长城,他永远进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