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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这些词句越来越快,变成一阵尖锐的吱吱声。我把手机一下子扔在床上,屏幕熄灭了。但是那吱吱声却并没有停下来。我发现,它不是从我的手机里发出来的。而是在我的地板下面。我的楼下是客厅的一部分和走廊。我跪在床上,捡起手机抖抖索索给小会计打电话。好在,他秒接。
吱吱声仍没有停。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楼下疯狂地抓挠。又像是有一大群夏虫在疯狂地振翅鸣叫。我说,你听见了么。
电话那头的他听起来一头雾水。听见什么了?
我房间里的这个声音,你听不见吗?
什么声音都没有啊,你幻听了啊?他好笑地说,大姐,你是不是痛经痛得精神分裂了?
这时声音戛然而止。正常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正常得我怀疑刚才是我自己在耳鸣。
定一定神,我说,你可不可以回来的时候帮我带一杯热巧克力?
好的没问题。
小会计没有食言,下班时给我带了am;的热巧。我看见厨师做的菜又是澥澥的一团,肉是灰白色,菜是暗绿色,顿时胃口全无。但令我惊讶的是,小会计居然就着米饭把他的那份全吃了。这货是饿疯了么。
这么想着,我打开热巧喝了一口,接着全吐了出来,喷了自己一身。
巧克力是又腥又咸的。
小会计和厨师抬起头奇怪地看着我。你咋了?他俩问。
我抓了餐巾纸把自己擦干净。没事儿……我胃不舒服。
他俩低头继续吃饭。我仔细观察热巧的质地,但感觉没什么问题。我确定杯子里装的不是别的东西。
晚上我觉得很饿,翻来覆去睡不着,眼睁睁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从十二点变成一点,一点半,两点。然后,我又听见了我的楼下传来了那种有规律的吱吱声。
我肯定是不敢下楼去看的,从被子里伸出手把房间里的大灯拧亮。我一般睡觉的时候窗户是全打开的,房间里的空气带着夜半湿润的凉意,还有点若有若无的土腥味。我的窗户正对着家里的游泳池。这个时候我觉得空气感觉越来越湿,往外一看,起雾了。泳池上一片氤氲的水雾,整个院子都朦胧起来。月光是苍白里带点青蓝,月亮周围有两个晕圈,里层是银白色,外层稍大一些的是淡淡的玫瑰色。
说实话,这样的景象是极致奇丽的。我从未见过如此景观的天空。如果不是如此诡谲的氛围,我肯定有心情下楼好好欣赏一番。
楼下的吱吱声渐渐停了。紧接着,我看见雾气之下,泳池的水里隐约有一个巨大的黑影慢慢浮起来。看不真切它的轮廓,但我知道,它肯定是有生命的。不是任何东西在水中的投影,因为我能感觉得到它在水中懒洋洋地舒展,有规律地呼吸,甚至或许它还知道我正在楼上看它,用一种戏谑的神情回应着我的注视,回应着我的无可奈何。
“nd still she cried, and still the orld ursues,
quot;ug ugquot; to dirty ears.” 这是的声音。真切地在我的耳边响起。窗外不知是谁家的猫疯狂地嘶叫起来,绿色的光线一闪而过。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躺在床上的。窗外阳光很好,蓝天白云,远处的山影是清晰的青黛色。我不记得昨晚我是怎么回到床上又怎么睡着的了。房间外静悄悄的,好像家里没人。我看看时间,是上午10点半。
下楼的时候,我看见正坐在客厅里好整以暇地玩。他听见我的脚步声,抬头看了我一眼。我问,今天不上班啊?
他一脸好笑。今天周末啊。你睡迷糊了?
哦。
对了,他说,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今天早上我就让你好基友和厨师一起去买菜了。总今天回来。
啊?我怎么不知道?
开例会的时候我就说过了啊。你有空的时候把楼上的公共区域收拾收拾,免得总看见那么乱不高兴。今晚上一起聚餐搞搞teambuilding。
哦。我想我的表情肯定很呆,因为引得他又笑了。我转身上楼,走过二楼那张茶几的时候,看见上面放着一本·艾略特的《荒原》。
这一天的阳光都特别好。我躺在床上,觉得从未有过的舒适。我最喜欢的就是盖着棉被吹空调,房间里不冷不热。这一觉我也睡得很沉,直到煎牛排的香气钻进我的鼻孔。楼下还有谈笑的声音。总是个爽朗的北方汉子,嗓门很大。我赶紧爬起来换了衣服下楼。客厅里总和正坐在一起聊天,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碟子、刀叉和红酒,厨师正在厨房里忙碌。
总看见我,笑着说,年轻人睡眠好啊。
看着我也笑了。黑白分明的眼睛,弯成很好看的弧度。
我说,我去帮帮师傅的忙。走进厨房,厨师正在用松肉锤锤一块挺大的牛肉。粉红的色泽,看着就是肉质很好。我问,我们财务总监呢?怎么不来帮你?
厨师擦了把汗说,他不是昨天去玻利维亚帮着审计去了嘛?你不知道?
我有点蒙。是吗……
哎,你站开点儿。厨师朝我挥挥手。垃圾桶漏了,你留神别踩上。
我一低头,看见厨房的大垃圾桶下面一滩暗红色的液体缓缓地渗出来。看得出来厨师处理牛肉处理得很干净,白色的筋膜,黄色的脂肪,统统都被用刀剔下来扔进垃圾桶里。
晚上的牛排煎得恰到好处。切开,能看到淡红的肉汁,这证明肉很新鲜。总兴致很高,喝了不少酒。厨师忙活完以后总叫他上桌一起吃。他似乎很饿,用刀把肉飞快地切成小块,塞进嘴里不住地咀嚼,可能是吃得太快,肉汁从他的嘴角流下来。我觉得这种吃相太糙了,让人有点想作呕。
吃得不多,但感觉他挺享受。他喝了一杯红酒就不再喝。
总说,小姑娘,你不喝点儿?
我摆手说不会。笑吟吟看着我: laudia就是一张白纸。是不是?
或许餐厅的灯光是暖光,也或许是酒的作用,的目光转向我的时候,我从他眼中看到,斑斓的星彩闪闪烁烁。为什么一个男人会有如此漂亮而撩人的眼睛。在他的注视之下我似乎有了勇气,倒了半杯酒和总碰了杯,一饮而尽。笑出声:完了,我们教你学坏了。
可能是喝得太快,我觉得头有点晕。我注视着总开开合合的嘴,觉得好像听不见他们究竟在聊什么了。似乎看出了我不胜酒力,给我倒了杯水:要不你先去休息吧。
我说,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他笑了:不会不会。去吧。
我上楼的时候是9点半。我喝了给我的水,却仍然觉得酒劲下不去。而且那种眩晕恶心的感觉控制不住地一阵阵往上顶,我静静坐了半个小时,终于控制不住地冲到马桶前,跪在地上把刚吃喝下去的酒肉吐了个干干净净。我不知道是不是肉煎得不够熟,我吐出来的全是猩红粘腻的碎肉块,马桶壁上沾着的都是暗红色的液体。肉腥味混着酒味,冲都冲不掉。
然后我抱着膝盖靠着墙坐下来。眼皮开始变得沉重。难道这就是宿醉的感觉?我觉得我做了个很长的梦,长得我自己都分不清是不是真实。我梦见总和上楼敲我的房门,我开门以后又吐了,他们把我扶到床上……之后有人开了外面的电视,是当地新闻……外面很喧闹,像是老,小和小会计也回来了,大家在接着喝酒聊天。
直到我的手机叮咚又一声响。我睁开眼,发现自己仍然坐在浴室的地上。地面冰凉,那股腥味仍然挥之不去。
解锁屏幕,是的消息:在玩什么?
我愣了愣。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我想了下,回一句:我在休息。 他的消息很快回过来:我们在书房。
我回:要我过去吗?
回:嗯。
我迟疑一下。有什么事需要我现在下去?但是他说“我们”,那可能总也在。
于是我回,好吧。稍等一下。我下楼,去我们平时开会的地方,但那边没人。
我觉得奇怪,给打电话,却没人接。这时候的消息又进来了:不是会议室,是客厅下面的书房。
我明白过来他指的是哪个书房了。我们客厅左边是会议室,右边连着一个小房间。小房间里有一道旋转楼梯直通到下面,真的是当初原房主藏书的地方。书房里的墙壁全是书架,靠墙还放着梯子,方便取书。当时房主卖给我们这套房子的时候,书全都搬空了,只有书架。现在那里堆了些杂物和打印机之类的,有时候我们需要在家打印个文件什么的也可以去那个书房里打。
我于是朝右边走。走进小房间我确实看见楼梯下面透出微微的光,还有嗡嗡的声音。但是这个小房间的灯前段时间坏了,觉得用不到也一直没换。我只能把手机上的手电打开,照着。地板上不知道什么东西湿湿的,拖鞋踩上去还很滑。但是用手电照一下又看不出什么。
这个地下的书房很深,我一手扶着楼梯把手,一手拿着手机小心翼翼往下走。突然我听见下面有什么在抓挠的声音,但很快这个声音就消失了。打印机开着,嗡嗡地响。地上散落了很多打印出来的纸,我捡起一张看,好像是我们现在正在开发的一个项目标书。我踩过那些纸,突然发现我的鞋印从纸上透出来。
这时候我才发现,书房的地上全是那种粘乎乎的液体,刚才因为我踩在纸上所以我感觉不到。浓重的霉味和腥味充斥了我的整个鼻腔。我想赶紧上楼,却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手机也飞了出去。
墙角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平滑地爬过来,借着手机的光,我看见墙角有什么东西软绵绵地动了一下,消失在黑暗中,像是一只白色的运动鞋。
那是总的运动鞋。
打印机还在嗡嗡地工作着。
然后,我看见,那一点幽光中,的脸一点一点,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浮现出来。他的双眼还是弯成很好看的弧度,嘴向两边慢慢地咧开,洁白的牙齿整整齐齐。那样明朗的笑容,宛如夏日晴空的笑容,桃花著锦般的笑容,就这么毫无保留地,呈现在我眼前。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