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得还远,就听见度惊弦羞恼紧绷的声音传出来:“住手、够了、你不要这样!……”
几人一顿,互相对视一眼后,均运玄功,一步跨过最后距离,以罡气击开闭合门扉,向室内看去!
便见室内桌子之上,言枕词将度惊弦按在桌面,且两人还均衣衫不整,外衣半褪。度惊弦脸色绯红,脸上的抗拒与动作的推拒及其明显。
空气一时静默。
度惊弦与言枕词齐齐看向闯入的人。
只闯进来了几个呼吸,晏真人的目光已经在度惊弦与言枕词身上扫过数百遍,他欲言又止:“师叔……”
静疑女冠与寺务首座适时避了出去,将空间留给剑宫自己人。
言枕词绷着脸,瞪了晏真人一眼:“我们在练功。”
晏真人:“嗯,练功;嗯,练功。”
他说着,精神一阵恍惚,总觉得自己打断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闯进来的人退了出去,屋内的人重新整理衣冠。 一刻钟后,屋内的人推门出来,几人在先前曾见的小溪旁再度坐下。坐下之后,度惊弦先瞪了最先闯进来的晏真人一眼。
晏真人更觉得自己打断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他心中的冤屈难用笔墨来形容。
早知如此,我推什么门啊我?
静疑女冠假装自己一刻钟前什么也没有看见,言笑晏晏又不失赤诚:“如今魔道势大,佛国的戒律首座在不久之前于群玉山中误中贼人奸计,不幸离世,今日我三人前来此地,是想请教先生对抗邪魔之法。”
自大庆之变之后,度惊弦已与晏真人、静疑女冠等人相见三次。
局势屡屡变化,这三人的态度也从最初的不置可否到了如今的诚挚相问。
度惊弦的态度却与最初没有差别。他眼睛半垂,声音寡淡:“我之前说过了,燧宫不是关键,界渊才是关键。界渊一死,燧宫自然消散。若要杀界渊,则需于不可见之处,以不可想之法,得不可得之物。得之,以天下至阳和至烈,蕴天下至阴与至寒。”
这些度惊弦确实一一说过,但这一次,几人听得额外认真。
一段话说完,度惊弦又沉声道:“至于‘不可见之处,不可想之法,不可得之物’究竟是什么……这些年来我遍览群书,已经心有腹案。”
寺务首座如今对抗击燧宫最为迫切,度惊弦话音一落,他就紧随追问:“这东西究竟是什么?”
度惊弦道:“地心之水。”
几人错愕对视:地心之水?
静疑女冠微带疑惑:“地心之水……我孤陋寡闻,未尝听过这个名字。不知度先生可有教我之处?”
度惊弦此时倒是不厌其烦,一一解释:“昔日你们对付天闻明炎乃至燧族之人时,就曾想过水火相克之法。天地生克之法绝非毫无道理之事,但未奏其功,只因为你们找的不得其法。燧族之人天生天养,体内之火烈烈如生命,你们以死水对付活火,自然无法不能克制火焰,反而被火焰克制。”
静疑女冠眉心微舒,心中已觉度惊弦说得颇有道理。
她欠身道:“请先生继续。”
度惊弦道:“地心之水存在于地表土壤之下,肉眼不可见,此乃不可见之处;要对付燧族之主,些许地心之水绝无用处,只有将天下的地心之水贯通相连,绘做一困龙锁凤的大阵,将界渊困于阵内,使其功消体散,无处可逃,方才能一举功成,这谓不可想之法;于不可见之处,用不可想之法,得到的,就是不可得之物。”
一番对话,度惊弦说得极为明白,众人再无可问之处,此时只有最后的问题。
晏真人道:“想必度先生已然有抽取地心之水,绘制困龙大阵的方法了。”
度惊弦起身回屋,片刻后,他拿出一张丝帛。
素白丝帛在几人面前摊开,上面绘制有整个幽陆的山川地形图。地形图上,又将各家的势力范围做了划分填色。填色之下,还有丝丝缕缕的红色断断续续,出现在幽陆之上。
度惊弦的手指指向红色丝线部分:“这就是地心之水所在位置。”
言枕词从开头到现在一语不发,此时却瞟了一眼度惊弦所指的红色丝缕,心中暗觉其像朱弦。
晏真人几人凝神看去,发现红色丝线于幽陆各处都有,但有粗有细,有长有短,散布得十分杂乱无章,其中红色最密集的部分,乃是不夜山川穿行无量佛国之处。
果然下一刻,度惊弦就指向这一处,对众人说:“此处水源密集,困龙大阵将在此处起头。”
晏真人笑道:“这样时间倒是正好。”
一语毕,他倏尔收声,心中暗忖:时间正好,时间正好……时间为何巧得如此正好?佛国现在正与燧宫交战,不论起地心水绘制大阵出了什么动静,都可以轻易遮掩过去。不……不对,这正巧对界渊又有什么好处呢?这正巧反而是对我们有利的啊。应当只是我多想了……
寺务首座道:“不论度先生需要什么,佛国上下一定准备妥当。”
度惊弦道:“三日之后我会出现佛国。”他不耐烦道,“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智者难免有点小脾气。
几人如今已达到来时目的,纷纷微笑,半点不放在心上,一一离坐告辞。
水边只剩言枕词与度惊弦。
远山之上,红日初生,天地苏醒,万象更新。
度惊弦道:“你为何不说话?”
言枕词低哼一声:“你要我说什么?”
度惊弦:“明明有人来了,你为何还不住手?偏偏让他们看见我们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