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地来说,枷刑是在犯人肩膀上戴枷,站笼则是除了戴枷外,还要犯人直立地站在木笼里,头露出笼外脚下垫着砖头数块,根据犯人罪行的轻重,来决定抽调砖块的数量。
砖头抽掉后,犯人脚下悬空,全部的体重都由脖子来承担。那种痛苦除了围观者感到恐惧,对受刑者来说也是无比绝望的。
想死死不了,任由脖子以下身体的体重将脖子向下牵拉,犯人起初还能坚持片刻,慢慢脖颈出现疲劳承受不住,呼吸不畅最后慢慢地毙命,很难有熬过三天的。死者虽不见伤痕,面部却是极其地扭曲痛苦。这样看来,砍头反倒是痛苦最小的。
郭云深还想说些什么,却见端王已经疲倦地闭上眼睛。
平常看着就极寡淡的神情,这会儿在绚烂的春日下竟然呈现出一种刀斫斧利的严苛之感。他暗暗心惊之下竟然不敢再言语一个字,前所未有地恭敬施了一礼后,老老实实地退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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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王已经黑化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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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八章 养伤
顾衡昏迷了整整三天后才慢慢苏醒过来, 有无数人影在他面前晃动。欣喜的、焦急的、愠怒的,就是一时间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两日后当顾衡能够自个儿坐起来喝药时, 才知道河南道的官场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
有许多人前脚被摘掉乌纱后脚就下了大狱, 三千营的几个统领把总被齐齐关进知府衙门前的站笼里。黄褐色的屎尿屙得到处都是,那味道熏得人连隔夜饭都吐得出来, 到今天早上为止已经活生生熬死了第四个……
洛阳城的首富解文东富丽堂皇的宅子被抄了,听说光现银就有二十万两。还有数不清的奇珍异宝古玩字画,和只剩一口气的三千营统领苏敬一同押解京城。几府的内眷被推搡到街面上发卖,所得的银子由官府出面购置平价米粮, 以弥补各府义仓的亏空……
韩冬痛定思痛过后, 终于有了一点长随的样子。
低眉顺眼的端着伤药慢慢地往顾衡的手臂上敷, “我挨了一顿训,以后再也不敢随意离开大人了。这回的事实在太过凶险,要不是端王殿下找的这几个名医顶用, 大人若真的有了万一, 我怎么有脸面回京城去?”
当初他是惹了大祸才滞留在顾家, 幸得顾衡顾瑛夫妻俩从不嫌弃。虽说是仆从,但他和姐姐韩露在顾家从未感到过憋屈。就是冲着这份知遇之恩, 韩冬下定决心以后踏踏实实的跟着大人干。
顾衡头上身上都缠着厚厚的白布,稍动一下身子就扯动伤口。微微张嘴出声,“千万不要把我的事告诉家里……”
韩冬忙把头点的捣蒜一般,“端王殿下早就嘱咐过, 说夫人眼下就要临产根本就不能受惊, 已经让底下的人齐齐封口, 不准随意谈论此事,只说你需要静养暂时不能见外人。”
顾衡终于放下心来,靠在枕上睁着稍许肿胀的眼睛,慢慢看着窗外隐隐约约的绚烂春光。
眼下正是一年当中最好的时日,洛阳的牡丹天下闻名,要是瑛姑在这里一定很欢喜。她从小就喜欢侍弄花草,即便是巴掌大的小院子也被她弄得生机盎然。巾帽胡同的顾宅在短短的时日里就浓荫遍地,纤长的蔷薇藤爬得到处都是,春夏时节满墙酒盅大小的红花。
顾衡想家了。
人在虚弱的时候精神极度匮乏,他这时候只想和心爱的人坐在一起吹吹风说说话,简简单单地在一个桌子上吃顿饭。也许过些日子添个小毛头也不错,咿咿呀呀的学语乱爬,不必经受父母从前经受过风霜苦难。
对于几乎堵上性命搭救端王,顾衡并不感到后悔。
也许是做了一件极蠢的事,原本他可以趁着士兵没有过来的时候远离小客栈,随便找个什么隐秘的场所都可以躲一晚上。但看着不省人事渐发高烧的端王,他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被人遗弃被人背叛的痛苦,在那场大梦中他已尽数尝够了!
长刀砍在身上的时候,疼得已经感受不到新的痛苦。那一层又一层的血雾反而激起了他骨子里的蛮性——越是想让我告饶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我越是不能让他们如愿。就是这股子执拗,支撑他等到郭云深率着大队人马的到来……
韩冬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盏熬得香浓的血燕过来,说话行事透着一股从前没有的亲热劲儿。
“这是王府总管魏大智亲自送过来的东西,说是从洛阳首富解文东家里抄出来的。端王殿下让让人清点后就直接拿来,说是让你补身子用。滇南也出产这个,但我长这么大倒没见过品相这么好的。”
顾衡皱了皱眉头,“这是女人用的东西……”
韩冬差点儿跪下了。 “大人,没听说血燕还分男人用女人用。你这回受伤太重失血过多,这人差了血气以后身子就弱。你是没看见那个阵仗,端王殿下差点儿把洛阳府的好东西全部搬来。原本解文东还没这么快倒霉的,就是因为殿下听说他是那日刺杀的主使……”
顾衡一怔,“那些人都招了……”
韩冬把槅窗关了半边挡住乱窜的春风,小声道:“端王殿下亲自守在外头,郭指挥使带着几个人在刑房里呆了半天工夫,出来后那位三千营的统领苏敬什么都肯招了。说解文卫想垄断洛阳府的粮食和酒水生意,就打起了义仓的主意。这一出一进每年有近五十万两银子的利润,多的是人铤而走险。”
顾衡冷哼,“利欲熏心之下各种妖魔鬼怪都出来了,那上蔡县令王希久的死必定也不是意外了!”
韩冬见他把药喝完了,立刻又殷勤的端上一碗褐色的药膳粥。
“那苏敬底下的一个把总倒是记得这件事,说王希久为人太过迂腐。每个县都是秋天时把义仓的粮食收上来,春天时把义仓的粮食卖出去。若是有查粮库的,就找附近富户周转几天……”
不管任何美味加了药材后都有一种怪味,顾衡为了尽快康复只得捏着鼻子往肚子里硬塞。
韩冬满脸同情的递过来一碟瓜仁糖,继续道:“事情跟咱们大致了解的差不多,各处义仓的亏空就是这样一年一年的往下挪,反正谁都不是最后一个。去年若不是遭受大灾激起民怨,这件事还没有这么快爆发出来。”
顾衡说了一会儿话后已经是昏昏欲睡,勉强醒了一会儿嘱咐,“跟端王殿下说一声,处置犯事贪官时手段还是有温和些,毕竟大部分人只是从许。一国吏治牵涉了太多人,还需要从长计议……”
话未说完,人已经睡过去了。
韩冬把顾衡用过的碗筷收好,心想重伤后的端王怒火中烧,只怕根本就听不进旁边的劝告。连郭指挥使都很吃了一顿排头,余者根本就不敢吱声。
象洛阳知府毛云峰半辈子以清廉著称,这回却被底下的这摊子烂事牵扯得半分清名不剩。端王殿下根本就不屑见他,由着这位年届六旬的老者每天战战兢兢的过来请安,再战战兢兢地回去听信儿。
端王这回铁了心要办铁案,根本就没等京城的回执,将解文东苏敬二人并一干书证人证押赴京城,其余的人犯当场下狱扣押。至于那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罪犯家眷,则像牛羊一样被驱赶到街上,由着一些地痞流氓人牙子当众挑挑拣拣。
彼时街面上的凄惨哭声一片,有稍刚烈些的当场就抹了脖子上了吊。连韩冬这等看惯生死的人都心生隐恻,却不料端王根本就不为所动……
也许年轻人身子康健,半个月后顾衡已经可以下地了。只是恢复的缓慢,走几步路就头晕眼花脸色煞白。
端王过来看了两回,同样喝着漆黑如墨的汤药温言道:“你好生教将养身子,这两个月就留在此地不要随意挪动。你家里我已经让王妃俞氏留心照应。再者……舒贵被调任,毛云峰已经主动向吏部呈交了请辞书,我向上头举荐你为洛阳知府。”
这几句话看似轻描淡写,不知又经过多少勾心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