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承勉思量一回,突然道:“你何时动身?”
临近年关,萧家三房四房都忙碌起来。
萧枎近来格外烦郁,因为过了这个年,她就到了出阁的年纪,但亲事却一直没个着落。
她母亲有意让陆迟做女婿,但她心里不是很乐意嫁陆迟。原本陆迟是个很好的选择,但因为她见识过了卫启沨那等贵介公子,所以眼界更高了,总觉得自己即便是嫁不了卫启沨那样的,起码也要嫁个差不多的。
嫁人是一辈子的事,也免不了攀比,她可不想将来被萧槿她们比下去。
冯氏跟杜氏套了几个月的近乎,觉得两厢都已然熟络了,便拣了个日子,就做亲之事,去探杜氏的口风了。
等冯氏回来,萧枎噘着嘴道:“母亲,那杜夫人答应了可不算,我是要好好想想的,那陆迟太不靠谱了……”
“闭嘴!”冯氏狠狠瞪她一眼,“人家根本就没瞧上你!”
萧枎一愣。
萧榆跟萧杫在一旁喷笑出声。
冯氏心烦不已,挥手赶两人走,转头阴沉着脸看向萧枎:“那杜夫人明确说是想跟三房做亲,”
“她想打八妹的主意?”
“谁知道她们是怎么计议的,”冯氏神色阴郁,“陆家那头不成也罢,我在左近的举子里给你选一个定下来。”
萧枎当下就急眼了:“举人可不行,少说也要……”
冯氏咬牙道:“住口!这事儿没你说话的份儿!”
萧槿半年前就见卫庄看闲书,如今院试在即,却见他还是捧着一本闲书。
萧槿忍不住道:“庄表哥不温书么?不担心院试?”说好的十一月就开始温书呢?
“那也不能一直看正经书。”卫庄显得有些心神不属。
萧槿心道,我怎么觉得就没见过你看正经书。
她正要例行掏出纸笔坐到卫庄对面练字,陆迟忽然敲门进来,兴奋地对卫庄道:“学道大人到了,如今正行香挂牌,好些童生都赶去观礼了,嗣宗要不要去看看?”
☆、第二十六章
行香挂牌即到孔庙进香、出牌公示院试地点、日期,是提督学政赴任后例行的仪式。
卫庄方才一直神思不属地翻闲书,其实等的就是这个。他起身待要往外走时,又转头对萧槿道:“啾啾去不去?”
萧槿一怔:“我跟去作甚?”
卫庄被她一问,也是一愣。
是啊,他为什么下意识地就想带上萧槿呢?他可是去筹谋见他父亲的事的。
“去看个热闹,”卫庄笑道,“孔庙那边一定十分热闹。”
萧槿正想摇头说不去,但忽然记起她屋里的砚台该换了,想了想,点头道:“好,我去买个砚台,顺道跟表哥去观礼。”
她还没看过学道祭孔的场景。
陆迟原本也要跟去,但卫庄不肯,陆迟一愣问为何,卫庄瞥他一眼,道:“那边人多,届时万一你和我们走散了,迷了路,被人拐了,我们不好跟你母亲和妹妹交代。” 萧槿看着陆迟被噎得满面涨红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
卫庄的嘴好像还挺毒的。
萧槿跟着卫庄出来后,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万人空巷。
她顺路买了砚台,前往孔庙的路上,便见人丛潮水一般地往孔庙的方向涌去,口中都道要去看宗师祭孔——宗师是对学道的尊称。
萧槿不由想,科举果然是读书人最关心的大事,学道赴任这阵仗比围观砍头还热闹。
萧槿跟在卫庄身后,到了孔庙外围,望着眼前黑压压的人潮,对卫庄道:“表哥,要不我们就在外面瞄几眼吧,里头人太多了。”
卫庄伫立凝望片时,忖量一回,回头道:“好,咱们先去那边茶棚坐一坐。”
眼下人太多,他也不好去找梁蓄,等人潮散了,他看看梁蓄是不是去了衙署,然后把萧槿送回家,再独自去拜访梁蓄。
两人在茶棚里坐了一刻,起身往外走时,正瞧见一个军牢跟一名妇人争执,军牢忽然恼了,伸手捞起一旁不知物主的哨棒就朝妇人身上搠。
妇人急往后躲闪时,萧槿正打她身旁绕过,于是那妇人径直撞到了萧槿身上,卫庄在前头走,见状赶忙伸手去扶萧槿,但还是晚了一步,萧槿站立不稳,身子一偏,撞到了身后的矮桌上。
卫庄当下上前,低头一看,萧槿的手心被桌沿撞出了一道红痕。她的肌肤莹白娇嫩,那撞出的痕迹横亘掌心,显得有几分狰狞刺目,
卫庄一看之下,心里便是一揪,面色倏地转冷。
那妇人见自己撞到了人,忙忙上来致歉,又摸出一百文钱要塞给萧槿给她压惊,但被萧槿婉拒了。
萧槿方才撞过去的瞬间用手扶了一下桌沿,正觉虎口发疼,忽见卫庄回身,径直步至那军牢身前,寒声让他道歉。
那军牢哂笑道:“她自己不长眼,又不是我推她的,你嚷嚷什么?”
卫庄冷声道:“这般猖狂,不如说说你是哪个衙门里的?”
军牢还没遇到过这么硬气的书生,哈哈一笑:“这也叫猖狂?那还有更猖狂的!”说话间抢上前,一把捞起萧槿临时搁在桌上的砚台,在卫庄面前扬了扬,挑衅道,“这是她的吧?”话未落音,狠狠往地上一掼,那个玉杂石的砚台立时碎裂。
萧槿面色一阴,冷眼看向那个军牢。
“我在此为布政使大人开道,你们若是碍了我的事,”那军牢抬手指了指卫庄与萧槿,“仔细我请你们吃牢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