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2 / 2)

他一句话未完,就听卫庄冷声一笑:“你小点声吠,这边还有老幼,莫要吓着他们。”

围观众人哄然大笑。

那军牢一愣,跟着怒道:“你说什么?!”

“我说,承宣布政使司里的狗,青天白日也出来乱咬人,”卫庄阴冷地睥睨他一眼,“还狗仗人势。”

那军牢气得脑袋发晕,捋臂揎拳,正要开打,就见班头跑来调停。

那班头正指挥手下给布政使的轿子开路,见这边起了纷争,怕惹出事端,便上来和稀泥。

“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们忍让一下便是了,”班头想赶紧劝走卫庄两人,“快走吧,布政使大人的轿子要来了。”

卫庄讥笑道:“忍让?因他之故,舍妹的手都磕红了,他又砸了舍妹的砚台,凭什么让我们忍让?”

那班头也许久没见过敢跟衙门里的人这么呛声的了,立等不耐道:“你妹妹的事那么要紧?况且,一个巴掌拍不响……”

萧槿眉头蹙起,正要张嘴抢白,就见卫庄忽然一个箭步冲上去,扬手就狠狠甩了那班头一个巴掌。

耳光响亮,众人闻声都觉得脸疼。 “你看,一个巴掌也可以拍得很响的,”卫庄挑眉,“还有,在我眼里,她的事就是这么要紧。”

萧槿闻言微怔,望了卫庄片时,倏而仰脸问道:“表哥手疼不疼?”

卫庄回身低头,拍拍她的脑袋,轻声道:“不疼,你的手还疼不疼?”

萧槿摇头,朝他笑道:“已经好很多了。”

那班头都被打懵了,与军牢互望一眼,两人眼里都是疑问。

眼前这个书生难道有什么来头?

布政使杨祯见孔庙那边堵得水泄不通,便提早下轿,又见这边围了一丛人,觉得有碍瞻观,亲自上前来疏散。

卫庄却是不肯离开,执意让那军牢致歉并赔偿萧槿的砚台。

杨祯听了来龙去脉,皱眉摆手,只道不过芝麻大点的事,让卫庄不要找事,催促二人快些离开。

卫庄根本不买他的账,冷笑道:“一省布政使纵容手下扰民还倒打一耙,不知此事若是让巡按御史知晓了,会不会狠狠参布政使大人一本。”

杨祯气得满脸涨红,但不知为何,面对这个少年,竟是觉得一股威压迎面袭来,瞪着眼睛不知说什么好。

萧槿不由偏头看了卫庄一眼。布政使可是从二品大员,掌一省之政,可她怎么觉得卫庄语气里全是不屑。

其实卫庄自己也不太明白。他在这些大小官吏面前非但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能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他们,他觉得这应当并不全是因为他的出身。

正此时,祭孔回来的梁蓄闻讯赶来。他问明了状况后,委婉地表示杨祯这事办得有些不妥,又让卫庄与萧槿消消气,最后命那军牢给萧槿道歉并赔偿。

卫庄看了梁蓄一眼。梁蓄这人能坐上翰林院的头把交椅,除却学问确实好之外,还有一条就是,会办事。

梁蓄除供职翰林院之外,还是礼部侍郎,杨祯不想得罪梁蓄,笑着应承几句,转头厉声让那军牢照着卫庄说的做。

那军牢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心中不甘不愿,但面前有两位大人压着,只好照办。他躬身跟萧槿赔礼之后,本想掏出几分银子了事,谁知卫庄忽而低头问萧槿:“表妹那砚台多少钱来着?”

萧槿一怔会意,伸出五根葱白手指,脆生生道:“五十两银子。”其实她只花了五两银子。

军牢傻眼,五十两银子?!

梁蓄看了看地上那个碎裂的砚台,转而打量眼前这对表兄妹一眼,眼带笑意。

军牢连连表示自己赔不起,并怒指萧槿敲竹杠。

“我看那个挺像是五十两银子的砚台的,”梁蓄对杨祯笑道,“那军牢既是杨大人的手下,不如这样,杨大人先帮他垫付,日后再慢慢从他的工钱里扣,如何?”

杨祯狠狠瞪了那军牢一眼,为着息事宁人,只好点头称好,命人封了五十两现银给萧槿。

那军牢觉得自己今日真是倒了血霉了,又见连梁蓄也这般维护,料想卫庄与萧槿大约真是有什么来头,忙跪地求道:“这位爷爷,这位姑奶奶,求放过小人吧!五十两银子赔出去,小人可要白白给官府干十几年才能还清……”

萧槿笑道:“这关我何事?你既逞着官家的威风,那白白给官家干十几年又何妨?”

卫庄深以为然,点头道:“我表妹说得是。不过不要叫我爷爷,我没有你这样的孙子。”

萧槿不由低头笑。

军牢瘫坐在地,痛哭流涕。

等卫庄与萧槿结伴离开,梁蓄望着他的背影,决定回头把这少年的事跟卫承勉说一说。

一旁的杨祯笑着探问道:“听闻荣公也来了山东?” 梁蓄颔首道:“荣公拨冗而来,见今正寻处下榻。”

杨祯忙表示自己在聊城这边有一处别院,可以给卫承勉暂住。

其实他此番一半来意在卫承勉身上。卫承勉这样的大佛岂是轻易见得到的,若是能借机攀交,那对自己的仕途可是裨益多多。

梁蓄笑道:“那成,等我去知会荣公。”

卫庄走出一段路后,提出要查看萧槿的手,萧槿略一踟蹰,摊开手掌给他看。卫庄见掌心的红痕已经淡了,这才放心,柔声安慰一通,末了笑道:“你这回还赚了几十两银子。”

萧槿也是有后台的人,方才并不畏惧,只是那种被人一力维护的感觉实在很好,她想起来便觉心里暖意上涌,当下再度道谢。

卫庄拍拍她的脑袋,道:“你我不言谢,都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