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启濯送她的那一篓橘子皮也可以顺道拿出去卖, 可能会再掀国朝勤俭热潮。
萧槿越想越觉是好主意, 一时间居然有些跃跃欲试。
她轻叹一息, 掠视一圈,低头喝了口胡桃茶。
他方才说的让她面红耳赤的地方, 就是这里, 孙府后院的暖阁。
她看他那神情语气, 都险些以为他要带她去妓院。
此间便是孙茫的府邸, 皇后的娘家,永嘉侯府。永嘉侯府的太夫人年高畏寒,眼下虽已入三月, 但暖阁里还烧着地龙, 萧槿才坐了片刻, 脸上身上便开始发烫,额上已沁了一层薄汗。
果然是令她面红耳赤的地方。
孙老太太生得眉目慈和, 待萧槿也很是和善,跟自家几个媳妇叙话时,也不忘往萧槿这边看上一眼, 含笑招呼她用茶果点心。
萧槿微笑称谢,继续斯文吃茶。
卫启濯让她先在孙家太夫人这里略坐一坐,他要去找孙茫议事。萧槿倒是很想知道,卫启濯带着一盒子情趣用品去找孙茫作甚。
内书房。孙茫盯着书桌上的紫檀木锦盒看了须臾,抬眼看向卫启濯:“你是说,这盒子暗藏玄机?”
卫启濯点头,旋即抬手扣住锦盒,在底部轻轻一旋,即刻弹出了一个扁平凹槽,里面躺着一块小小的木质令牌,上头刻着三列古怪符号。
孙茫看得目瞪口呆,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道:“这上头是什么鬼画符……难道是驱魔令牌?”
卫启濯翻他一眼:“这上头刻着的应当是一种文字。我跟斯钦布赫和议时,见过他们的文字,我来来回回看了好几回,觉得这几行很可能是蒙文。”
孙茫拿起那令牌反复端详时,卫启濯详询了这盒子的来历。
孙茫挠头讪笑道:“这其实也是旁人送我的,我为卖好,转增与你的……我当时打开检视了里面的东西之后,便一直存着,没再动过,横竖我素日也用不着这些玩意儿,更不晓得盒底机关的事。”
卫启濯垂眸沉吟。
他迩来事多,其实已经几乎将这盒子遗忘了,若非萧槿那晚问起,他也想不起这档子事。只是他开盒给萧槿看后,始终琢磨不太明白盒内那个“旱苗喜雨膏”的具体用途,怕回头用错了地方,便决定拿了那个来孙茫这里求教。结果在再次开盒时,偶然发现了那锦盒的玄机。
于是便有了今日孙府一行。
孙茫的反应不似作假,他也仔细查过孙茫其人,这位确实是个寻常的世家子弟,唯一特殊的就是他的收藏癖好。这媚-药是成套的,应当确属旁人投其所好送的。那么这个令牌到他手上,可能就真的只是阴差阳错了。
卫启濯思量至此,盯着孙茫道:“这盒子是谁送的?”
孙茫回忆一番,摇头道;“记不得了,我去问问小厮。”言罢离去。
卫启濯等了足有一刻钟,才见孙茫折返。孙茫称已经问好了,这锦盒是一个叫周鼎的人送的,周鼎的父亲只是个六品主事,平日里跟孙家往来也不甚多,因此他对此人印象不深。
卫启濯微微颔首,将锦盒重新扣好,跟孙茫作辞,并提醒他不要将今日之事说出去,他回去后要查一下。孙茫连连应声,表示知晓个中利害。
萧槿被卫启濯接出来后,见他怀里还抱着那个盒子,忍不住问他究竟是来作甚的。
卫启濯将前因后果说了一回,道:“我怀疑这是有人意图构陷孙家来打击太子,我要查查这上面的蒙文的含义。”太子虽是庶出,母族毫无势力可依,但失恃之后一直养在皇后膝下,皇后也将太子视如己出,一直在背后支持太子。
“这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若果真被你查出真相,你会禀于陛下知道么?”萧槿好奇道。
“不会,我只会去提醒太子。让太子自己拿主意。”
萧槿点头,又道:“那你之前说的机遇又是什么?”
“给太子送人情,以及,兴许还能抓袁家的把柄。” 萧槿往靠背上一靠,撇嘴道:“那你何必带上我。横竖我跟去也是被你安置在孙老太太那里闲磕牙。”
“其实我平日里上朝、去衙门也想带着你的,我恨不能每日将你揣在衣袖里,与你形影不离,”卫启濯一把将她带入怀中,“何况可以顺道出来走走,咱们有阵子没一道出来了,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萧槿忖量少刻,道:“我听说,京师新开了一家男-妓院,生意很是红火。”
这个时代的男-妓院自然也是给男人们预备的。国朝禁止官吏与士子狎妓,于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有这方面需求的便把目光转向了同性,由此男风渐盛。这也算是钻了个空子。
虽然萧槿对男-妓院十分好奇,但她知道卫启濯肯定不会带她去的,她也只能好奇一下。
她抬头果见卫启濯面色沉下,笑嘻嘻捏捏他的脸:“好了,我就随口一说——你说益王真的会在就藩之前动手么?”
“我原先认为他是要提前动手了,但如今看到这个盒子,我觉得他应当是在铺网,所以兴许还是要在去封地之后再做筹谋。虽然从封地起兵更难了,但他不会死心的。除却他自己的野心之外,还有一个促使他这么干的理由应当就是他知道太子对他十分不喜,将来一旦太子登基,他八成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说不得太子为了能高枕无忧,还会寻个由头将他废为庶人,所以他才这么急着钻营。”
萧槿点头,这个状况跟卫启沨和卫启濯兄弟两个倒是有点像。
萧槿思及出使安南的温德似乎快回了,扯了扯卫启濯的衣袖:“你说温锦之死,真是卫启沨一手策划的么?其实我至今都觉得很是不可思议。”她一直以来都只是猜测,并未听卫启沨亲口证实过。
卫启濯想起他之前在贡院里做的那个梦,梦里的卫启沨趴在泥泞里仿佛死人一样,道:“卫启沨可能是被温锦坑着犯下了什么不可挽回的错误。之前去徐家赴宴那次,卫启沨也是故意让温锦去的,兴许前世温锦在徐家就有一劫,但是不知为何,避过了,于是卫启沨今生便想让温锦重历一次。他那回应当就想让温锦死了,但事情出现了偏差,于是他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用巫蛊送她上西天。”
萧槿轻笑一声。
其实她真的很期待卫启沨这一世能如愿娶到温锦,然后再变得不能人道,但可惜卫启沨记得前生事。
卫启沨这么对待温锦,不知是因为前世没能报成仇,还是纯粹就想再让温锦死一次。
两人下了马车四处闲逛采买时,迎面走来了一个锦衣玉带的风流公子,卫启濯隔着老远便一眼认出了来者何人。
是朱潾。
卫启濯不想跟他打照面,本欲带着萧槿往回折返,但朱潾已经瞧见了两人,当下迎了上来。
卫启濯下意识挡在萧槿面前,跟朱潾两厢叙礼讫,正欲作辞,见朱潾的目光有意无意往他身后扫,倏地冷了脸,拉了萧槿,回身欲走。
朱潾阻住二人,望着卫启濯,似笑不笑:“我离京在即,再问最后一遍,四公子当真不再考量考量我的话?”
卫启濯目光一凛:“我意已决,尊驾多问无益。”
朱潾审视他半晌,轻叹道:“那四公子可莫要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