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练剑是为了捍卫心中的道,他的剑就是他的道。
他此心唯剑,此心唯道。
宋如:“我曾听闻这样一首诗,‘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这是大多数寻常人的境界。但你不是这样的,你是楚渊,于你而言,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楚渊:“你对我的评价这样高吗?其实我也有嫉妒心,我也会生出贪念,我也会因为阴暗的想法,变得很丑陋。”
宋如注视着他那双黑眸,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是!楚渊,可能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到底有多好,即便是在神国幻境里,即便是你都控制不住发疯,跟夏尔和王玄之争抢,但你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人。你和他们不一样,从本质上就不一样,你是真正的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宋如顿了一顿,又补充道:“或许你仍旧认为,我们认识的时间还不够久,或许在你眼里,我没有那么了解你,但我并不认为,人和人之间的相知,是靠时间作为唯一尺度来衡量。
有些人,白首相知犹按剑,知人知面不知心,但楚渊,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就是你,不管世事如何变迁,始终如一,哪怕是在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我就这样认为,时至今日,仍旧这样认为。”
楚渊:“我在你眼里是这样,你在我眼里又何尝不是?当发生那些事的时候,我心里想的也是一样,你可是宋如啊!”
那一瞬间,宋如只觉得,有一道强烈的光芒,在她脑中轰然炸响。
竟是如此! 从前她所有理解不了楚渊的地方,在这一刻,全都明白了。
如果不是楚渊带着剑茧的指腹划过她的脸,为她擦拭眼泪,宋如都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哭出来了。
她抱着那杯奶茶,蹲在地上,把脸埋在膝盖里,摇着头说:“我在你心里这样美好吗?其实我并不配。”
她哭的久了,双腿都麻了,楚渊显然很清楚,她这具身体的体能有多差,毕竟作为她的剑术课老师,他一直在帮她锻炼体能。
楚渊抱起她,她蜷缩在他的怀里,他轻轻一跃,就飞上了一棵古木的树冠上。
宋如抬起眼睛,看了看周围,是一片绿的海洋。
楚渊半曲着腿坐在树上,姿态闲适地用手臂揽着她,随手摘了一片树叶,苍翠的树叶在他修长的指尖跃动,很快就编出了一只非常可爱的蚱蜢。
宋如:“!!!”
这都可以?
宋如仰起头看他:“你什么都会编吗?”
楚渊:“或许你可以出题目考考我。”
宋如:“蝴蝶!”
这一次,楚渊编的很慢了,没有蚱蜢那样熟练,有一些地方要拆开重编,他一边慢悠悠地编着,一边说:“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神耀帝国,第一次一起吃饭的时候,我说我不会用那些餐具,你对我说了什么?”
宋如记性还算可以吧,从记忆里找出来那句话,“我辈修士,修炼求得就是一个逍遥自在,何必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楚渊:“那时候我就觉得豁然开朗,你和我之间,不管身份怎样变化,不管你是记得我,还是不记得我,但故人依旧,你一直都是你。”
宋如还记得,那时候楚渊露出了一个令她无比惊艳的笑容,原来是这样啊。
宋如:“这不过是我随口说的一句话,根本证明不了什么。”
楚渊:“见微知著,或许我比你以为的更加了解你,甚至于,我比你本人更加了解你。”
宋如趴在他的手臂上,他帮她举着奶茶,宋如吸了一小口糖分,“我是一个十分功利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其实我根本没有喜欢过你,但我为了自己那些不可告人的目的,一直欺骗你的感情,我很坏的。”
楚渊:“你一点也不坏,你心怀天下,不管是火皇,还是神女,又或者是圣女、黑暗女皇,你都为了救苦救难殚精竭虑。当时你为了计算死族扩张的公式,连续熬了好几天的夜,我看的都心疼死了,恨不得冲进你的房间,帮你关掉灯,让你赶快睡觉。”
宋如:“起码我对你很坏吧?我什么都没有为你做过,在这段关系里,我除了欺骗就是索取。我有时候也会想想从前发生过的事,感觉愧疚最深的就是你,我起码帮王玄之兴复了新天庭,帮宋晏消灭了死族虫潮,帮夏尔做了那么多事,可我什么也没有为你做过。除了利用你、羞辱你,还有……毁了你。”
她在楚渊的掌心里,写下了“虚无蝶炎”四个字,“你的神魂问题该怎么办啊?”
他却为她做了那么多。
不管宋如是不是承他的情,楚渊确实在她羞辱他、与他退婚之后,阔别多年重逢时,第一件事就是为她举剑迎战天父,那可足足跨越了两阶。
楚渊的蝴蝶也编好了,翅膀在清风的吹拂下,一颤一颤的,看起来十分灵动,栩栩如生。
他把那只草编的蝴蝶放在宋如的掌心,她飞快地合上了掌心,不然总疑心它会飞走。
楚渊:“你的存在本身,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就已经让我得到太多太多了。在遇到你之前,我的人生是一潭死水,你让一切都变得鲜活。”
她对他展露笑颜时,他真觉得死了也甘愿。
这是宋如完全理解不了的爱。
如果她真的去谈恋爱,那么她希望一切都是明码标价的,你为我付出什么,我也为你付出什么。表面上看起来是很甜的双向奔赴,但在宋如眼里,那就是等价交换。 宋如:“真的不问我要一个解释?明明不喜欢你,却向你表白,写的情书全部都是假的,故意当着全天下人的面羞辱你,和你退婚,怕被你发现我是神女,又编出失忆的谎话来骗你——”
楚渊忽而打断她,晃了晃手里的树叶,问了一句:“接下来编什么?”
宋如的思绪乱了一下:“螃、螃蟹?”
楚渊:“与其说你一直都在骗我,不如说你一直都在想办法不骗我,你到了芙蓉谷以后,给我寄来的信越来越少,你想对我慢慢冷淡。我们后来重逢之后,你又是各种折腾我,想要让我觉得你很作,又是编出嬉园的事来,想要让我知难而退,你一直想帮我走出这个骗局,是我执迷不悟,自欺欺人。”
原来他当真看的这样透彻。
说起来,在最初的最初,如果不是差点被王玄之破坏任务,宋如真不必假装向楚渊表白。
宋如:“我还以为,你跟我发消息说要分手,是王玄之的某种手段奏效了。”
楚渊摇头一笑:“他那些手段啊,其实也就那样吧,假如我不想放手,其实没有任何意义。我只是想明白了,你从头到尾都不喜欢我,我所以为的追求在你眼里只是纠缠,我不想给你带来压抑和痛苦,我希望你能自由,希望你能拥有真正的快乐。我曾经为你带来过快乐吗?哪怕只有一个瞬间。”
宋如的眼泪再一次止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