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我听过最可悲的理由。」马修轻声补了一句:「你已经听过我会为了利益干掉基金会员工的事情,还傻傻跑来这里干什么?你是小孩子吗,其他人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是我现在拿枪指着你呢?我把你另一隻手打残呢?你连我是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
休士顿忍不住想到刚刚的恶梦,心脏猛地停拍,那些内容太真实,感觉像有东西压在器官上,周围明明都是人,可是谁都无法理解自己经歷了什么,但最糟糕的是,休士顿也记不起来了。
「我数到三,你要是不下车,我会用??嗯,这个匕首刺你腿,一……二……」
「可是你不是也是因为那个研究员的一句话,所以才开始找基金会的吗?」休士顿忍不住回话。
这句话结束后,他们又沉默了,马修似乎放弃匕首的计画,只是伸出手调动空调按钮,冷气充满整个空间,而休士顿小声的问:「我记得钥匙在葛雷格先生那里啊。」
「昨天午餐的时候我偷来备份的,你们根本不把我当威胁。」马修有气无力的回答:「一群白痴。」
「你……如果我不在车上,你打算怎么办?万一葛雷格先生去请求支援呢?」休士顿问。
「我赌了他会先想办法追上来的可能性。」马修说:「那老……汉考克先生,他出发前对我说,他会想办法安全结束这件事,谁都不会死。听了让人真不舒服。」
「你为什么之前没有试过?我是说自己来找你的未婚妻。」
「你问题挺多的。有许多因素,休士顿。那时我年纪太小,我没有足够的资金,更重要的是我的母亲想看到我功成名就,而要是我死在一个连尸体都无法回收的地方,然后呢?我必须把一切做到完美。」
马修的口条清晰,他有着必须仔细听才能听出来的捲舌口音,在说话的时候,马修直视着公路的尽头,那里黏着地平线,看不见城市的样子。
「以前我也不确定艾利克斯是在哪个地方,基金会有太多站点,跟无限的可能性。然后辉利死了,而小田原博士,我也骇不到他的资料。」马修停顿一下,然后说:「对,然后你就来搅局了。」
休士顿忍不住摊开手,他皱眉喊:「拜託,这怎么想四个人都比一个人强吧?」
「我不听你的洗脑。」马修转回驾驶座,他突然啟动了引擎:「你不下车,我就要开到适合埋尸的地点了。」
「听着,拜託,我是想帮你!」休士顿觉得这样应该不算说谎,但这混杂了太多感情,包括他觉得对泰勒的工作感到抱歉,对葛雷格的帮忙觉得必须回报,而最重要的或许是终于有件自己值得做的事情了。
「不,你只是想满足你破碎的心,或许还有那条手臂。」马修轻声的说,样子和先前几乎判若两人,他用后照镜将视线看过来:「你知道基金会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就是他们心中的比例尺会失衡。从你们疯狂到忽视我曾做过什么就知道了。」
「休士顿,你还有机会可以回头,不是吗?」
瞬间,他在鼻腔中感觉到血腥味。凭着下意识的衝动,休士顿猛地用右手抓住了驾驶座的椅背,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看向露出惊恐表情的马修。
「我没有要回头!」休士顿有些破音的喊:「你要怎么说都无所谓,但我管你有没有杀过人,你的目的是什么,只是你跟我求助,而我有能力,我会帮你,好吗?」
「去你的??我知道,你们都会是这样。我怎么不明白呢?」马修喃喃:「给我闭嘴,我两天没睡觉了。」
「什么?那、那你现在睡一下啊?」休士顿实在不知道自己在喊些什么了,他凑过去,闻到了马修身上传来的烟味以及咖啡香气,而对方狠瞪过来。
「我不会对你干什么,我保证。」
「你们的承诺永远不会兑现。」马修扶着额头,但是他却关闭引擎,然后将座位给调降,整个人斜躺下来:「算了,如果是你的话,应该不敢动手干掉我吧?」
「你什么意思啊!」休士顿破音的大喊:「你利用我弟弟,然后再利用我,我亲自送上门你应该觉得很高兴不是吗?你,你可以用我作为筹码对抗葛雷格先生他们啊,这样你跟他们就是平等立场了啊!」
马修沉默了很久,休士顿恼怒的心想对方肯定是故意的,所以他准备翻找出自己的手机,不晓得被压在哪里了,当往后车厢查看时,马修闷闷的声音传来:
「我之前稍微看过你的个人档案,只有一个人记得那些事情很难受对吧?」
休士顿停下动作。马修不动声色的继续开口:「不过你身边有支持你的人,所以我不想跟愚蠢的斯德哥尔摩滥好人谈这些。」
这瞬间似乎是自己脑袋最高速运转的时刻了,比思考申请大学的资料要来的用力,他可以肯定自己完全不理解眼前这个男人在想着什么,但对方至少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要伤害他们的意思,交易完成就支付报酬,同意合作但却中途抢了他们的车,打算一个人单干——可是到最后要是基金会发现的话,后果都会是马修一个人承担。
「你为什么要跟我们说你的故事?」休士顿再次小声询问,就好像怕谁听见。
「因为这是真的,我必须告诉别人这是真的。」马修的声音越来越小:「这很重要。艾利克斯很重要。」
「比你可能会死掉还重要?」
「没错。」马修闭上眼睛:「算了,你去联络其他人吧,在他们来之前我得休息一下??」
于是马修完全放松下来,胸膛平稳的起伏。他回头看了他们的行李,完全没有被动过或破坏的痕跡。
「马修。」
「什么?」
「你不想让我们身陷险境吗?」
对方沉默几秒,仍旧闭着眼睛:「你想想看,谁想接受愿意为自己赴汤蹈火的陌生人?至于你,睡饱的话怎么不去外面跑十圈再回来呢?」
休士顿点点头,即使知道对方根本看不到。
他在地板上找到手机,然后走出车外,空气中闻起来有股咖啡的气味,他拨了泰勒的电话。有那么一瞬间,休士顿想要与现在车上睡着的那个男人,说说关于刚刚的恶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