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行为简直像我参加过二战的爷爷。」他忘记是哪个人,不对,他怎么可以忘记?但有个人就是这么说了,讲得头头是道:「要是你到时缺手断脚的,找不到老婆怎么办?」
「不用担心,」有着一头金发的迦蓝开口回答:「我相信我们小队。」
休士顿吞了口口水,他将倒下的椅子给摆正,他花了一点时间才明白在自己身上肆虐的情感是紧张,他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这瞬间想起迦蓝,是因为选择忘记整件事的自己,唯一能记住的就是迦蓝推开自己,大声的说:「我们以你为荣!」吗?
为什么迦蓝要说出这句话?
他看向那摊血渍——熟悉感——那简直像??像有人四肢的其中之一被截断,所以才会有那么持续又大面积的痕跡。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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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雷格站在马修身后,他听见泰勒传来肯定的答覆,接着便没有声响了。马修萤幕上的光点正不停飘移,而主机运转的声音也越来越大,葛雷格甚至可以肯定这里随时跳电都有可能。在片刻后,马修说:「你没有要继续问休士顿的事情吗?」
「我怎么知道你告诉我的是真是假?」葛雷格有些破音的开口,他极度厌恶这种感觉,把所有人都拖下水,现在可好了,他会成为全基金会最可悲的那种角色。到时主管会再次怜悯的看着他,说葛雷格先生请节哀。
「我当初请他帮忙,是看准这个人应该在站点内孤立无援,他不得不照着我说的做。只是我没想到休士顿是这样的人。」
「怎样的人?」
「可悲的混蛋好人,我当初也不应该让他过来的。」马修点燃香菸,他将菸盒递过来,动作顺手:「要吗?」
葛雷格顿了顿,于是他也点燃香菸,烟雾在房间内瀰漫,在吞吐过后,对讲机传来剧烈的声响,而马修立刻挺直腰桿,将麦克风拉到嘴边说:「你成功了吗?」
闷哼与些许的撞击声断断续续的从对讲机传来,接着是泰勒勉强的声音:「这里是哪里?」
「你还可以站起来对吧?」马修问。
「对。」泰勒迟疑的说:「这里是某个??像废弃工厂一样的地方。」
「太好了,你要是失败的话会掉进虚空里,那时候不管谁都救不了你了。」马修突然语出惊人,而葛雷格只想挥拳揍下去,他再次抢过对方的麦克风,说:
「泰勒,你还好吗?」
「再好不过了。」泰勒说:「汉考克先生,不用担心,我会把任务完成。」
这真是糟糕透顶,葛雷格不希望听见对方的话是如此不带一丝情感,泰勒可以大声咒骂或者质疑他们的目的,甚至可以说她不管休士顿了,要返回基金会都行。但对方却那样子,遵从着所有指示,彷彿,彷彿就是基金会的狗。
马修轻轻的又把麦克风接过,然后说:「往前走,泰勒小姐,一直走,走到周围的景色都不同了,然后我会指示你下一步该怎么做,记住,尽量不要与人接触。」
「这里有人?」
马修扬起眉毛,他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怎么可能没有,进入后房的方式非常容易,这世界上有许多连你们基金会都无法理解的事物,有许多人被困,也可能死在这里,为了活下去所以他们会组建团体??『ikea』,scp-3008,几乎没有任何人能离开的异常空间,这个就有听说过了吧?」
「对。」泰勒说:「所以这里就像ikea?」
「不如说是ikea像后房比较好。」马修喃喃的说:「听着,泰勒小姐,我不确定接下来还能不能正常收讯,听好,继续走,你会来到一个维护隧道内,这里有很多扇门,尝试去开门,泰勒小姐,不论花多久的时间,找到和基金会有关的门。」
「你怎么能肯定?」泰勒喘着气的声音传来,葛雷格可以判断对方在快步行走:「这和你之前说的相互矛盾,不是说基金会不清楚都市传说吗?」
「是没错,但他们不清楚,不代表不会接触——举个例子来说,不,我甚至可以肯定,就好像??对,scp-3663很常待在维修通道内,他是一个人形实体,会在接触到物体后将自身与该物体进行瞬间移动,而地点他就会偏好选择像维修通道这样封闭的地方。」马修说的又急又快,他出力的手看起来像要掰断麦克风:「后房的探险纪录写着在这层楼是最危险的地方,有许多不明生物的目击报告,知道这代表什么吗,泰勒小姐,后房的这一层级,是与现实连接最为强烈所在之处!」
「但我该怎么找到休士顿!」泰勒喊道:「这才是最重要的,你的未婚妻会怎么样与我毫无关係!」
「我现在就要告诉你了!」马修站起身,他瞪大充满血丝的双眼,然后说:「找到和基金会有关的门,这里和各个异常项目肯定都会交互过!在那个房间也会有别扇门可以继续前进,你不能停下来,因为那有可能连接着目标!我们必须假设休士顿也往着艾利克斯的方向前进!」
「有可能!」泰勒几乎是尖叫着重复一次:「你在这种鬼地方和我说『有可能』,该死,你有什么东西是肯定的吗?」
「我肯定我会是对的。」然后,马修毫无波澜的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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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勒气急败坏的将对讲机关闭,但在深呼吸几口气后,她还是重新打开,而里头传来一些杂讯,她嚥下口水,不晓得自己什么时候会孤立无援。她感觉头上的伤口又流下一些血,就在刚刚泰勒助跑,闭上眼睛将整个身体撞上那面墙——但奇怪的是,她觉得那千分之一秒的瞬间,像有人给自己一个很大的拥抱,而不是所谓的「穿墙」——但随后她便翻滚两圈,然后摔在废弃工厂的某根柱子旁,而肋骨痛到不行。
好不容易爬起身,她照着马修说的话不停往前走,这一路上自己是没有遇见任何人影,但这里比自己刚进来的空间更加黯淡,而就在对方说完那句「我肯定我会是对的」后,泰勒便来到马修所说的「维修隧道」。
光线一下子变成暗黄色,可能还参杂一点点的红色,压迫感像浪潮一样袭来,她判断这个空间只有两公尺那么高,而自己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和眼前狭窄的长廊简直让被挤压的错觉不断发生,头顶的巨大管线发出轰鸣,那些时不时冒出来的蒸气喷的满脸,泰勒几乎无法呼吸,她每踩踏一步,都会有金属的声音反馈回来。
再继续往前走,空间变得更大了,周围出现几扇被扭曲安插在墙壁上的门,泰勒开始一一去转动门锁,有些完全打不开,而有些打开了,出现的情景却彷彿通往另一个完全与这条隧道不一样的地方,但所谓基金会的门,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拔起手枪,小心翼翼的前进,这里的杂音更多了,要是有脚步声的话,自己肯定不会注意到。她试着打开一扇门,那里面是一片漆黑,连光都像被吞没般的黑暗。泰勒皱起眉头,她脱口而出:
「休士顿?」
没有人回应,当然,这很正常。泰勒深吸一口气,她关上门,准备继续往前走,这里越来越暗了,于是泰勒打开手电筒,然后她发现正前方,离自己大约五十公尺远的走廊深处,有着一张浮现在黑暗中的笑脸。
而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盯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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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士顿感觉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声音,他想要顺着声音的方向离开,但双脚却像被钉住般动弹不得,从这个角度他可以将整个房间的细节一览无遗,包括在将椅子搬开后,血跡最多的地方,就好像有谁曾倒卧在这里,意象鲜明到休士顿彷彿可以听见呻吟声。
他觉得心脏似乎跳到快停歇了,他不能待在这里,好像有什么要衝破,有什么要撕裂自己的腹腔,他几乎恐慌到差点尖叫出声,就算这里有什么值得探索的,那最佳人选也不会是自己。休士顿费尽所有力气迈开脚步,他跌跌撞撞的推开门,歪扭的跑出房间,然后推开下一扇门,再下一扇,然后是下一扇,只要跑的够快,恐惧就不会追上自己。
脸上的伤疤和手伤都痛的不得了,他几乎要飆出眼泪,但无论怎么走都会是一样的房间,拜託,拜託,拜託——
「▉▉▉,别担心,你跟好我们就行,剩下的大家都会解决。」他记得指挥官温和的拍了拍自己肩膀:「你还小,趁这个机会好好学——」
下一秒休士顿睁开眼睛,他已经不在站点十九内,而是一栋房屋内的房间,明亮的光洒在身上,刺眼到开始阵痛。脚突然的不稳让休士顿倒抽一口气,接着往前扑倒,还让身体翻了两圈,而下一秒,他感觉自己似乎压到了什么。
休士顿撑起身体,眨了眨眼睛,他让充满泪水的视线重新对焦,然后往下看。
那躺在地面,看起来十三、四岁的女孩睁着好大的双眼,休士顿甚至能从对方的瞳孔中瞥见自己狼狈的身影。他喘着气,但身体却没有力气进行下一步动作了。
「艾利克斯?」他下意识的喊。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对方立刻回答,艾利克斯的声音带着很重的鼻音,而且充满孩子特有的尖锐。
休士顿混乱到搞不清楚这里是哪里,自己又是怎么能遇见对方,他笨拙的移开身体,然后靠在旁边墙上,他说:「马、马修??你是马修的未婚妻,对吧?」
艾利克斯穿着洁白的连身洋装,就像杂志上的少女模特儿,她有着黑色短发和同样顏色的眼珠,在歪头时看起来甚至不超过十五岁,她露出疑惑的表情:「马修?」
「就是,那个带着眼镜,头发很捲,不晓得是印度还是哪的??」
「啊,是穆罕默德!」艾利克斯高兴的说:「不过休士顿你怎么会认识穆罕默德?」
「他找上??」
休士顿愣了许久,他抬起头,然后看向眼前的女孩,再环视了周遭,这里的格局和马修的家很相似,他意识到这就是那栋贴着「吉屋出售」的房子。但他感觉喉咙乾涩,五脏六腑全搅在一团,他破音的询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们碰过,不是吗?」艾利克斯说:「我还替你包扎??不对,你已经装上义肢了,所以你的手臂还是没能接回来吗?」
休士顿没回答。而艾利克斯看过来,她露出一个像是大人的苦闷微笑,就像真的在为自己悲伤:
「我很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