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温度不低。
她全身热乎乎唯独脚冰冷地醒来。
拨醒手机看时间,咬着唇计算半天,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勾引谁,实际是头昏眼花做了很久的加减算术才计算出:旅程时间已睡过去一半。
醒来的那刻,床下传来晃动。
四周有点黑,只有过道仅够人起夜亮度的灯照到床尾,对面鼾声如雷,她这边死静。
半暗中,她碰到床头挂着的背包,鼓囊囊程度没有变化。
他没吃东西?
她晕了会儿,爬起来,顶着冷空气带来的战栗,颤颤踩着挂梯而下,一团光从她踩上挂梯起,就打在她脚下,她都没注意,直到下了床,就见她心心念念的人支着上半身靠于一角,身上套了件白背心,手中手机亮着灯照在她身上。
手机光收回去那瞬,她看见他耳朵红得像熟透,轻声问:“捂着被子睡觉?”
他看着她,没说话,神色什么的看不清,黑雾浓云罩得一片暗。
她脚没落地直接踩上他床,爬过他被子里的腿,一溜烟钻进被窝,不到一米的铺位加入一个人,逼得他往墙边退,她才堪堪睡上他枕头,背部紧抵车窗前的餐桌,望着他腰腹,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在他等她醒来的时候,他微眯了会儿,匪夷所思的画面闪进来,他赫然睁开眼,再也睡不着,沉浸在一片热火之中。
“不生气了?”他滑入被子,为了给她留足空间,左臂留在枕头上打直,身体向后退让,半圈着她。
细微平平的呼吸传来,磕眼就见的半埋着脸的发顶主人像已入睡又像急喘。
他伸右手按她胸口。
渐渐地,单纯的感受心跳变成凹凸的起伏触感。
手指动了动,却是收回去。
窄铺窄寝具让二人只能侧躺,二人上半身之间隔了段空间,下半身倒是顺其自然地膝抵足靠,出门在外,无法拘小节,她也不是动不动就索要呵护的人,相反,她一路都在尽量不给他添麻烦,自立到他人难以找到空隙,介入她的人生。
但她不知哪儿得来的力量,不停施予他,施予他多年前会拒绝的东西,那东西叫:享受平凡。
包含平凡人的各种欲望,食欲,嗜睡欲,爱欲,占有欲,任性欲。
四周声音气味似远似近,面对面之人的体温气味反成了隔绝外界的存在。
也许是固定姿体的僵持,热汗偷偷渗出他额头,女人体温偏低一些,还在回温阶段,他却像个大暖炉,过渡温度的同时还源源不断产热。
喉咙吞咽,少见地有些躁动不安,为闯进脑海似梦似真实的画面,为女人身为普通人身上却拥有的正常人和兽类混合的味道。
曾经他还没辨认出这个味道就已抗拒,本能地视为危险。
那味道令他仿佛进入原形和人形的交替时刻,滚动在光与影之间,最深层最柔弱无力的秘密无从遁形,无视他曾经极度严苛自己努力塑造的保护城墙,轻飘飘摊在月光之下,无能为力,就只能依靠生之本能,渴求凌驾在上的力量能够怜惜,能够不要践踏。
就像奴隶求主人垂怜。
适应了她所在的社会四年,才逐渐知道,承载这种气味的她是无辜的。
就像礼物和礼盒,它们本质不相干,有机遇碰上,就是收容的关系,只是他花了不算短的时间才承认这种无法阻挡的吸引是礼物,是赠予,不是制裁和伤害。
拥有脆弱一面的他一直致力抗拒基因里的软弱天性。
“转过去。” 女人的声音像一盆冷水浇在他躁动的躯体上。
他没动,冷冷看着她。
“我冷。”
不要用命令口吻。
他叹气,小心转身,还是让单薄的铺位抖动,在暗中发出摇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