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中带着几许轻蔑。
几位阔太本能地停下交谈,望向那个年轻的男人。
段绪迈着懒散的步子走来,抬手招呼一个侍者:“把画换了。”
那位挎披肩的太太显然是今晚最有分量的人。她第一个站出来,礼貌地问:“这……段先生是想买下它?”
“买?”段绪轻嗤:“画的什么玩意儿,我看不顺眼。”
如此狂妄之语,让空气瞬间凝固。
程萝站在一旁暗爽——总算有人替她说句真话了。
这画,的确太不怎么样了。
然而他的话却让在场的阔太们全丢了面子。大家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无一例外,应该都在心里抱怨他粗俗。
段绪性子野,又是私生子出身,对自己的过去从不避讳。他的一举一动,都跟这些精心给自己编织面具的人大相径庭。然而段家的地位就是他嚣张的资本,没有一个人敢表现出对他的不满。
就是这样一个人,站在了他们这个圈子的顶端。
侍者乖乖上来摘画,余下的人连吭都不敢吭一声。
段绪的目光一扫而过,最终落在程萝身上:“还杵在这干什么,曲意逢迎有意思?”
程萝眉尾微扬:被他看出来了。
段绪转身,扔下一句:“跟我走。”
刚才他开的那辆跑车不见了,司机提来一辆低调些的。
程萝坐上副驾驶,余光瞥见,她礼服的盒子就躺在后座上。她从记忆里挖出个地址报上来,便阖上眼睛假寐。
段绪从不懂得低调,油门轰得震天响。她却不怕,反而困得不行,只想寻个高床软枕倒下去先睡个三天三夜。
没过一会儿,她居然真的打上了盹儿。她潜意识里知道这样不好,却无论如何就是清醒不过来。
睡得朦朦胧胧的,她感觉车速也慢了些。
不多时,车子开到了她家小区门外。感受到车子停下,程萝才睁开眼睛。
原主住的地方旧旧的,从外面看,这砖楼得有二十几年历史了。
“麻烦您了。”程萝欠了欠身子,准备下车。
段绪却先一步落了车锁。
程萝柳眉微蹙,回头看他。
“谁让你走了?”男人扬起一边唇角,俊朗张扬的侧颜带着些很有男人味的粗犷:“替你解了围,让你蹭了车,连句谢谢都不说?”
程萝轻笑:“对付区区一个韩梦恬,我还应付得来。”
程萝说的是实话。实际上,段绪这个解围若是评爽度,只能打个70分。她本来有更爽的,应该能做到80,或85——她本想抖出韩梦恬当小三的猛料,连同林翰直接来个一箭双雕的,可惜,被这男人给搅了局。
段绪冷峻的眉眼轻轻眯起,浓墨般的眸子里情绪难辨:“毕竟你连那几个中年妇女都能应付呢,是吧?”
车里暗香浮动,程萝无言。 段绪见她眼睑还有些肿,想起了刚刚第一次见到她时,挂在她眼角的泪。
如今那泪早干了,只是她的眼底还微微发红,留下湿腻腻的红痕印在那里,不仔细看的人,没准会以为是妆效呢。
莫名的,他想伸手摸摸她的眼睛。
可他的胳膊还没抬起来,程萝先一步探过身子,纤弱的手臂浅浅压着他的胸膛,准确打开他左侧的车锁。
“总之还是谢谢你,段总。”柔软的发丝从他唇角一扫而过:“我先走了。”
浅淡的幽香侵入鼻腔,发丝触过的痒似传导到了心尖上。段绪轻哼一声,慵懒的眸光透着一丝凌厉:“无情。”
程萝伸手开车门的动作顿了顿:“很多人都这样说。”
言罢,她干脆利落地甩下车门,提着礼服的盒子离开了。
无情?
她确实无情。
须臾,段绪斜睨了眼空荡荡的副驾驶。
这丫头无论是在晚宴上的表现、对名画的理解,还是对他这辆限量款爱车的了解程度,方方面面、举手投足都不像个助理。
他犹然记得几小时之前,在餐厅第一次见到她的情形。
五官精致的小姑娘冷着脸,一个人等在电梯间,茶色的瞳孔、青色透亮的眼白,眼眶溢满了剔透的泪,美得摄人心魄。可她那双大眼睛里一丝一毫悲伤都没有,就像泪水满溢只是生理反应而已。她的眼泪和她的情绪也都是割裂开的,一如她本人,周身都像是围绕着一圈真空,自带着浓浓的疏离感,她不愿出来,别人也进不去。
他从她身旁走过,那滴泪也不知怎么,就砸在了他心里,让人忍不住想探究,什么事能让她流了眼泪。
进不去吗?
呵,他倒要试试。
午夜,段家恒越集团顶层,年轻的欧洲区域副总申禹正在休息室里打vr。听见段绪回来了,他甩下手柄,斜倚在沙发上问他:“老大,你怎么回来了?”
段绪没回答,反过来问:“你怎么还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