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里,灯光昏暗的地下停车场,一辆轿车被警察拦下,司机神色紧张,额头不停地渗出汗水。年轻的警察看出端倪,一边不动声色问着不疼不痒的问题,一边绕到汽车后备箱查看——果然,后备箱外围有一小片血迹。
司机从后视镜看着警察的一举一动。他本是个丧心病狂的杀人犯,面对警察的诘问,杀意又起,直接掏枪下车,将警察当场射杀。
就在他处理警察的尸体时,他后备箱的盖子却自己打开了。里面放着的那具女尸忽然坐了起来,脖子以怪异的方向扭动着,嘴里发出低沉可怕的声音。继而,女尸爬了出来,一路爬出了可怖的血迹,单手掐住司机的脖子。
就此,轰动一时的连环杀人犯终于毙命。
刚刚的女尸神态动作实在吓人,段绪斜斜瞥了程萝一眼,却发现她全程面无表情地看着,一点反应都没有。
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他在心里爆了句粗口,默默把程萝的右手拎起来,手心印在自己眼睛上。
程萝脊背跟着就一僵,想把手抽回来:“你干嘛?”
无奈段绪力气大,握得紧,她那点小劲儿根本动弹不得。
他说:“不行了,我害怕。”
程萝高高挑起眉毛:“这有什么好怕的?冤有头债有主,这个杀人犯杀了人,反过来又被自己杀的人变成的鬼杀掉,这是个复仇爽文啊。”
段绪想了想,她的说法居然无从反驳。
他说:“你没感情,所以不怕。我有感情,我怕得很。”
程萝眨了眨眼睛:“我看你挺冷静的,不像害怕的样子。”
“都是装的,怕在你面前丢脸。”段绪一本正经地解释:“其实我心脏怦怦跳得特快,出了一身冷汗,两腿也有点发虚。”
程萝有点无语:“你不怕黑,却怕鬼?这世界上根本没鬼,电影里都是假的。”
段绪轻嗤:“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你居然不怕鬼,反而怕黑?”
程萝很认真地解释:“我不是怕黑,只是夜视力不好,黑的地方看不到东西。”
话音未落,屏幕里,女鬼再次出现了。
段绪默默把她的手又举到自己眼睛的位置:“不管,我害怕,你给我挡着。”
程萝感受了一下手心里立体又深邃的侧脸轮廓,抿了抿唇,说:“害怕你还选恐怖片?你要不嫌累那你就举着吧。”
段绪不动声色勾起唇角:“嗯,我不嫌累。”
虽然是恐怖题材的电影,电影的叙事、节奏还是非常出彩,故事也反转了好几回,是真的挺好看。到电影结束的时候,程萝才发现,后半程他都没有装模作样地捂眼睛了,而是把她的手捧在两手的手心里,一直牵在自己怀中。
电影结束时是十一点四十。程萝问他:“司机在哪?是不是提前打个电话让他来接你?”
“司机回家休假去了。”段绪挑了挑眉:“我饿了,你家有饭吗?想吃夜宵。”
程萝抽回手,走到厨房打开冰箱:“还有晚上剩的猪蹄儿,跟两个凉菜。我把猪蹄儿给你热热吃?”
段绪也跟着到厨房,懒洋洋倚在门框上看她:“不用热,吃凉的就行。”
“随你。”程萝把菜端出来递给他,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餐厅。
段绪大剌剌给自己拉开椅子,驾着腿坐在餐桌前,依次尝了尝那两个凉菜,又夹起猪蹄儿啃了一口,放回碗里。
他擦擦嘴,问她:“这两个阿姨做饭你吃得惯吗?用不用给你找俩厨子,爱吃川菜么?” 程萝这才看出端倪,于是问他:“我看你不是饿了想吃夜宵,是上我这视察伙食来了吧?”
段绪勾起唇角,倒也没反驳:“毕竟这俩阿姨跟阿婆做饭不一样,干脆就不吃家常菜了,找俩专门做馆子菜的师傅,吃腻了咱再换?”
程萝摇摇头:“不用了,阿婆走之前大概是精心教过她们,做的味道跟阿婆很相近了。其实我也不太讲究吃,只要不难吃,我吃不出什么差别。”
“想让你高兴可真难。”段绪戏谑地咋了咋舌,又问:“家里有酒么?这可都是下酒菜。”
程萝撇着嘴看他:“你司机都没带,一会儿得自己开车回家吧?开车还喝酒?”
“哎呀,刚才那电影太恐怖了,我可不敢回家一个人睡。”他对着猪蹄儿又是一大口:“我准备在你这留宿了。”
“那怎么成?”程萝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行不行,你回家去睡。”
“那要不你跟我回我家也行。”段绪伸手把她按回椅子上:“反正我不敢一个人在家。”
程萝说:“我不信。”
“真的。”段绪故作认真地盯着她的双眼:“你想想,刚才那女鬼,一会儿跑电梯,一会儿跑停车场,一会儿跑人卧室里。我这一路又得进停车场,又得进电梯,还得回卧室睡觉。我现在只要一闭眼,眼前就那女鬼。啧啧,恐怖。”
程萝知道他是故意耍无赖,于是白了他一眼,说:“我这两居室,没客房,也没你换洗的衣服跟洗漱用品。”
“没事儿,我睡沙发就行。”段绪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三人沙发:“东西我自己带了,都在车里,让助理送上来就行。”
程萝听言,立刻瞪大了眼睛。
半晌,才感慨出一句:“我真是长见识了。”
段绪立马拎起手机给助理打电话:“把东西都给我拿上来。”
程萝起身去洗澡:“就一晚上,吃完赶紧睡。”
十二点半,程萝吹好头发躺在自己的卧室,门被上了锁。
阿婆不在家,段绪却在。她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声音——时不时窸窸窣窣的,像是一直没有睡着。
她侧身扯开窗帘,望了望外面朦胧的月色。
已经入了冬,外面的大树叶子全都掉光了,光秃秃的一片。月华没了遮挡,悉数洒进她的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