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到最后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得了。林咨诚只盯着前面那辆车,别的也不去看,因为没有开音响,车厢里只有一种悄声的行驶的声音,或者说有车身撞开风雪的声音。随行的车越来越少,林咨诚担心童春真会发现他,好在在此之前童春真到了目的地。
她叫的的士在原地等待,她独自下了车,没有穿林咨诚那件外套,瞬间沾了一身的雪,林咨诚把车停在斜对角另一户住宅侧面,看童春真推开栅栏,拧开门上钉的放报纸的小信箱,从里面摸出把钥匙,把门打开了进去。
那是一栋灰色的小楼,在雪花里呈一种蒙蒙的雾色,每扇窗子都紧闭着米黄色的窗帘,一楼客厅的大宽窗也不例外。童春真进去便没有再出来,林咨诚这时打开广播听,听足三个小时,那辆的士的司机下开,拍了拍童春真的门,里面似乎毫无回应,司机从有窗帘的窗子用手拢着看了看,似乎也没有结果,回到车上拿下那件林咨诚的外套挂在门口,不一会就离开了。
林咨诚也发动了车子,从隐蔽的拐角直接开到那栋灰色小楼的底下,小楼的屋顶和所有窗台都挤上匀当的奶油,像块蛋糕一样小巧地放在那里,花园倒不荒芜,栅栏也像新扎的,林咨诚看向那只童春真取钥匙的小信箱,那只小信箱像是二十年代的老玩意,他眼睛好使,一下子看到上面有张旧旧的贴画,是个动画人物。
林咨诚当然能想明白,童春真以前上学,就住在这里,而有个人,是会来这里看他的,那个人叫温宏,两个字名字,登在百度百科上,印在报纸上,一段时间还放在电视机里播。在国外可没有人能轻易认得他,但在国内,温宏还有一个老婆,行事多有不便——这儿该存有童春真跟他的不少快乐回忆。林咨诚缓缓扫过院子,院子已经雪白一片,从轮廓上还辨得出一把长吊椅,四五块小花圃,还有类似一个养狗的小房子。林咨诚想到童春真摆在书房玻璃柜里的那张相框,年轻的童春真在这个院子里跑过去,从报箱里掏出报纸,直接推了门进去,里面有个男人在等着她,屋子里暖和、明亮,壁纸是花色的,餐具是光洁的。林咨诚停在这栋不起眼的灰色小楼外,像幼年的寒假,从学校领了从上届传下来的语文课本,在灰黑的家里就着雪光无聊地翻看里面一则童话故事。
今天的雪天,也是灰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