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里安静了几秒,铺在地上的阳光不紧不慢地走着。
上课铃声忽然响了,孙奇叹了口气:“先回去上课。”
阮景只好先作罢。
阮景在踏进教室门的时候,秦西诀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在检查是否全须全尾,才又移开视线。
他在那一眼里犹如踩空的心悸却久久没有平复。
一直到了晚上。
晚自习过去了一半,阮景正埋头做试卷,前排的孙奇忽然起身,离开座位。
没有课的晚自习都在各忙各的,这样的行动在教室并不突兀。
阮景却似有所感,抬眼看过去,孙奇也正看着他,然后从后门走出去了。
五分钟后,阮景也离开了教室。
阮景手揣裤袋,三步并两步来到教学楼天台。
锁已经被轻车熟驾地非法打开,他走了进去,夜风迎面缓慢吹来,稍缓了夏夜的燥热。
孙奇双手撑在护栏上,指尖的烟被风吹得四散开来。
阮景微微俯身,趴在护栏上,额发被风轻轻撩起,和身边的人一起看着远处的灯火海洋。
孙奇没有看他,一句话被夜风捎带了过来。
“我爸快出狱了。”
阮景睁大眼,转头看向身边的人,震惊得差点没扶稳。
在他的印象中,孙奇几乎没有提过他的家人,如今石破天惊的一句,让阮景忽然明白,平日里和自己如常打闹的人,这些年过得并不轻松。
孙奇把阮景和林白当最好的兄弟,其实没有什么事好藏着。提起这件事有些难以启齿,一旦说出口,好像坦然叙述也变得简单。
孙奇从小跟着他爸长大,父子两关系不太好。孙爸爸脾气暴躁,孙奇也不省心,两人吵架和挨揍常常闹得鸡飞狗跳。
等孙奇大了些,孙爸爸开始一夜夜不回家,或是几天不见踪影……
直到孙奇上了初中,某天早晨去上学,与几天不见的孙爸爸擦肩而过,快要错开身时,孙爸爸忽然叫了声“儿子”,惊得孙奇立马转身,孙爸爸在下一秒又恢复如常,骂了声“快滚”,然后自顾自走了。
在孙奇的记忆里,别说一声“儿子”,就连稍微好听点的称呼都欠奉。争吵时那些不堪入耳的话,早已堵住了想认真听话的耳朵,让他俩几乎没有用有效的语言交流过。
这一声“儿子”落在孙奇耳里,陌生又犹如惊雷,惊得他不敢追问,生怕惊醒一个不真实的梦。
这是孙奇最后一次见到孙爸爸。
再回来时,他已经被警察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