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个月没见人,还被穷追不舍,她愤怒地拆箱,忍着恶臭一点点检查痕迹,研究是哪个王八蛋有可能丢下的这箱垃圾。
“献给我的小松鼠。”
箱子里唯一的痕迹,是一张写着英文的白色卡片。
那得六七年前的事了。 实验室在产业园深处,屏蔽了信号。
晚上杨碟回到公寓洗完澡出来,才看到手机上有一条信息,来自某位从不会在他手机上主动出现的人。
曾被液体浸染的纸片上,隐隐约约有他的笔迹。
他立即笑得露出牙齿。
年幼时他没有朋友,善于观察这一习性,在被收养后得以良好延续。
他常去的树林里,松鼠多,陪他走过春天,夏天,秋天,然而冬天,松鼠就会沉寂。
别的小孩往松鼠过冬的土洞口搭树枝,点火熏松鼠出来,他就会引开那些同龄人,回来移走火堆,还烤了栗子,小心翼翼用保温纸包好,放在松鼠的洞口。
他又想请假了。
于是请朋友帮忙。
“你怎么又呆不住了?红工那边的医院家属围堵你,可是教授拉你一把的,休了小半年了,也该够了,现在才来几天?教授会以为你被竞争对手收买找借口跑路!”
“怎么突然想请假?别告诉我又跟你女朋友有关系!”
“多久的东西她还保存着?七年?等等,那时你才刚回国......”朋友眼里真真切切出现同情:“吊你这么久了,确定她不是拿你做备胎?”
“不行,这次你怎么都不能走,你不能对不起教授,她一伸手你就跟个狗一样流着哈喇子就去了,再女神也不能这样没下线!”
一夕之间,朋友对他女朋友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好感,再次崩落回起点。他浑然不知,沉浸在离开前的那一天她惶惑逃走的情景里。
不知不觉悬吊了好几日的心终于落下,想不到是因为一张陈年旧卡。
对她的付出与耕耘并非全然无收获。
她只是还没做好准备去面对她选择的路,她还需要一点时间。
然后他打断了朋友的喋喋不休,告知不会请假,未来他会安分呆在岗位尽职尽责。
朋友简直要开香槟庆祝,这位哥终于听了人一回劝。
炎热夏日的清晨,大清早快递就敲开王含乐家的门。
他们点部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户主人是绝对要送货上门的,不然投诉电话会在一天内打爆。
已经有半年没见过这户主人了,还以为搬走了。
打开门一瞬,他真以为搬走了,然而看看包裹上的地址,又看看眼前人,他仍然无法消化两者之间的联系,直到眼前肤白唇红凌厉双眼的短发女人无可奈何道:“是我。”然后端走包裹,想了什么,有点不自然地扬起一个客气笑容,“帅哥,好久不见。”
生鲜食品有当场拆箱检查的要求。
一箱冻栗子出现在他们面前,她抓起一把,塞到快递员手上。
笑得像疼爱年轻人的社区大妈。
蓝胡子,杀妻狂人。
很难和杨碟绑上关系。
不是不相信他不会狩猎,而是不相信他会理解“妻子”这个社会身份的真正含义。
蓝胡子和其他虐杀女人的变态不同之处在于,他会利用婚姻满足集邮欲乃至暴虐欲——要是蓝胡子没兴趣集邮,那他就不会通过合法途径采取结婚的方式接近目标,而是直接随机作案。 某人没那么卑鄙和弯弯绕绕心思。
反正,她的观念里,杨碟是一个不太懂社会意义平凡人情感维系原理的人,像一阵风,刮来人世一趟,终究要回他的野林子去,所以世俗情感沾染不上他。
不像她,人间活这么久,见过悲欢离合,见过奇形怪状,因为孤家寡人,没有庇护伞,可谓冷暖天天见。
但最近她对两人壁垒分明的观念有点动摇,在经历四天囚禁后,他似乎比她想象中更接地气。
一股奇怪的义务感驱使她接近杨碟的秘密地。
就像家长平日放养小孩,而当小孩不知不觉触到警戒线,就要拎起小孩,和他一起面对他做的那些事。
地下室入口加的密码锁,破坏会引发警报。
但她目标并非一定要进入地下室。
转身打量房间,普通一室一厅,已被收拾出家居的样子,属于单身洁癖男人的住处,有很刻意的人住的痕迹,那些痕迹她知道,是他的伪装,恰恰说明他不会住这里,他住过的地方,百分百会不留痕迹。
角落里,冰柜指示灯亮绿光,这台780容积的机器正在运转中。
指头抠进胶皮封条贴,手机响了。
“你在你男人那里?”
她手一抖,指头插进缝隙。
“对不起啊,上次他找到我,我为了保护你的行踪,才fire的你。”
目光落在打开盖子的冰柜里部。
“真的不要生气嘛,我一下飞机就给你打电话了,听,我助理还在后面报行程,你看我有多诚心诚意。”
结满冰霜的表层,是曾经有大量物体储存过的痕迹。
鼻尖慢慢凑近冰霜,曾存在过的物体残留的气味混合着水锈味飘进鼻端。
“宝贝,不要生气嘛,你在哪?能出来吗?”
她微微眯起眼,忽然抬头,拉玻璃板,盖回冰柜盖,走到窗边,低笑声穿过话筒到达对方耳膜。
“韩宗麒,你太狗了,真的太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