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宇峥连续两天的公益义诊,平均海波超过三千米的高原地区,回到本市下飞机的一瞬间,脚掌踩在平坦的路面上,巨大的身体和心理疲惫才骤然涌来,席卷全身。
落地将近十一点,从机场回到家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付宇峥拖着行李箱走进电梯间,明光锃亮的厢门闭合,他在灯光的照映下,看见自己疲乏的双眼,血丝明显,满眼都是大写的困字。
义诊过后明天调休一天,还好有时间补眠。
电梯在二十六层停下,厢门再次打开,付宇峥推着拉杆箱走出电梯间,距离家门口两步之遥时,猛地收住步子。
楼道感应灯随着滑轮声响骤亮,借着突如其来的光明,他看清了那个只穿着居家睡衣,赤着脚抱膝埋头,蜷缩在他家门口的那个人。
付宇峥简直以为自己累出幻觉了,过了好几秒,才迟疑开口,用疲惫而喑哑的嗓音轻声喊了一句:仉南?
不远处的那个人慢慢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在灯光下显得困顿却清澈无辜,他愣愣地看着眼前满脸你怎么在这的男人,声音中几乎带上了丁点儿哭腔
季律师。
付宇峥:!!!
你
你、喊、我、什、么?
对方清亮的眼底竟然慢慢堆积弥漫起一片水汽,在付宇峥心惊肉跳的表情中,缓缓道:是我啊凌星。
付宇峥:
季辰,凌星,这两个人物他可一点都不陌生,毕竟出发去外省的前一天晚上,他才看完了全本漫画。
是那本《星辰海洋》。
付宇峥整个人如遭雷击,脑海一个念头不合时宜地迅速闪过。
啊
这绝美的人鱼恋。
这黄暴的人日鱼。
第22章
楼道的感应灯灭了又亮, 两个人之间相距不过两米距离,彼此凝视,相顾无言。
仉南想:他不认识我了吗?
付宇峥:这个世界还会好吗?
不久之前, 惊觉自己的鱼尾凭空消失,遇水也没有化形的仉南磕磕绊绊地从浴缸里爬出来, 胡乱套上一身放在浴缸旁边的棉质衣裤,没有出门要穿鞋的概念, 直接赤脚从公寓里跑出来,凭借着脑海中朦胧的意识指向, 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季律师家中。
毕竟他只是一只人鱼, 而季律师, 是他于这个陌生的人类世界中, 目前唯一可以依赖信任的人。
仉南抿着薄唇,脸上的神色是付宇峥从未见过的拘谨与不安, 惶然之中还夹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委屈,他小心翼翼地向付宇峥那边挪动半步, 可稍有动作,便没忍住嘶地一声停了下来。
付宇峥回了神,目光顺着他的裤管落在那双瘦白的赤足上,而后眉心拧起一道深深的皱痕。
清亮灯光下, 更显得那方寸皮肤白得晃眼, 甚至能看清脚背上淡青色的血管脉络,以及细小的、深浅不一的伤口。
我仉南咬住一丁点嘴唇, 眼睫垂落,声如蚊呐:有点疼
付宇峥重重叹了口气,拖着行李箱靠近,轻声问:还能走吗? 其实是有点困难的, 不过仉南依旧点点头,说:可以。
付宇峥打开家门,将人带进了房间。
很奇怪,进门的那一瞬间,莫名的熟悉感竟突如其来。
付宇峥没心思收拾随身物品,直接将行李箱推到玄关一角,从鞋柜中找出一双拖鞋放在仉南面前:先穿上。
浅灰色的布艺拖鞋,好像还是新的,他摇头,惴惴而赧然地向后退了一步:脏。
付宇峥反应了一秒,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自己的脚。
不过,这战战兢兢不敢越雷池一步的模样
这次混乱的角色扮演,未免也太入戏了吧?
拖鞋摆在面前,人鱼拒绝配合,付宇峥直接解开袖扣,伸出一条手臂环住仉南的腰肌,在对方的一声惊呼中,将人抡起半圈,放在了沙发上。
仉南惊魂不定地瞪着他,付宇峥却淡然放手,说:等着。
他去柜子里找来了家用医药箱,又去浴室打了一盆干净的清水,把酒精、碘伏和医用纱布从医药箱中翻出来,而后在仉南面前蹲了下来。
一只脚踝被握住,掌心温度偏高,覆在被夜风吹得冰凉的皮肤上,仉南忍不住瑟缩一下。
季律师。他小声开口:你你干什么?
这话付宇峥也很想问一问他
什么情况啊艺术家,这刚清醒几天,又迷糊了?
付宇峥没回答,捉起他的一只脚稍稍抬高,用医用纱布蘸着温水擦净了上面的泥土灰尘,又换了一块新的纱布,浸了医用酒精,下手前才说:会有点疼,忍一下。
仉南还未回应,脚心被划破的位置便有凉意袭来,下一秒,那股清凉霎时转为一种难以形容的痛感!
对不起这不是有点疼这是太疼了啊啊啊!以及我们人鱼族的鳞片幻化成人类皮肤之后都是相当娇嫩的,所以能不能轻一点啊啊啊!
然而纵使内心嘶吼哀嚎,表面上他也只能咬牙忍住。
双脚的伤口都消毒清理干净,付宇峥用棉签蘸着碘伏上药,最后又将割得比较深的那几处包上了医用纱布块。
行了。付宇峥起身,默默叹然:穿上鞋,我先送你回家。
仉南蹭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一双精致的丹凤眼被他瞪成杏核形状:回家?去找我阿爸阿妈吗?
阿爸阿妈
付宇峥咂摸了一番这个称呼,看着他真诚的一张脸,一时间神情复杂,突然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
仉南顾不上那么多,激动之下直接向前蹦了一步,抓住付宇峥一只手腕,声音发抖:我们能回家了是吗?可以回到原来的那片海域深处了,对吗?!
付宇峥:
深海之滨有点困难,不如雅颂居公寓了解一下?
仉南眉宇之间的欣喜在对方的沉默中一点点消散,直至荡然无存,他垂落攥紧付宇峥胳膊的手,难掩失落:就知道你是骗我的回家,哪有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