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不知道怀金芝的名字,只是听怀必这么称呼她。其实这听起来挺怪异的,那女人明明长得还算年轻,感觉跟“奶奶”俩字儿怎么也搭不上边。
她一进寨子,怀必就径直领着她去见了这位看起来颇有地位的女人,而她全程装痴呆装得十分辛苦。
“她叫怀金芝。”老鬼说道,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危素觉察到他的异样,“怎么了?”
“没什么。”老鬼压下了胸口翻涌的血气,“你刚才想问啥来着?”
“……你一打岔,我忘了。”她有些无奈。
“刚从催眠中醒来是这样的,脑子不好使,我能理解。”顿了顿,老鬼补充道,“虽然你的脑子本来也不怎么好使。”
危素被这么一噎,不生气,反倒笑了起来。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感觉老鬼好像有些变回原本的样子了,嘴欠,逮着机会就数落她。她想,或许是因为回到了玉龙雪山这个熟悉的地方,想起了这个部族对它的所作所为,让它重新找回了不需要对她客气的理由吧。
“所以,你现在是个什么打算?”老鬼问。
“我能有什么打算?”她淡淡地反问。 “如果你想走,我知道很多条出去的路……”
危素轻笑一声,“我为什么要走,这儿不是我的家么。”
“一个不少人想要你命的家。”老鬼提醒道。
“我晓得,怀必一路上可叨叨了不少。”她垂下眼帘,神色有些黯淡,“他说的那些,就是你一直瞒着我的事情?”
“……对。”
“或许你是对的,如果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还能轻松一点。”她说。
“我是没有料到怀家会有人找上门来……要是早知有这一天,我还不如趁早跟你把事情都抖搂清楚了,让你有个心理准备也好。”老鬼的声音中流露着些许后悔,它问,“那,你现在知道了多少?”
“七七八八吧。”其实,她在乌兰布统草原的时候就已经有所怀疑了。
长驱火是神物,不伤人类,甚至会有意无意地除掉对人类有害的不祥之物,这一点,从长驱火烧光克什克腾禁卫军行尸就可以看得出来。
但就是这样一个神物,当时居然停在她背后,她可不认为它是打算保护自己。
思及此,她颇感头疼,问老鬼,“我不是人?”
“你不用这样上赶着骂自己的。”老鬼劝道,听起来很苦口婆心。
“滚你丫的,跟你说正事儿呢。”危素忍不住乐了,而后很快正色道,“我只知道了七八成,剩下的二三成,你得全部给我说清楚,不许瞒瞒藏藏的!”
“从哪儿开始说?”老鬼问。
“从最开始。”
“好。”老鬼清了清嗓子,“话说天地混沌,盘古在沉睡之中……”
危素揉了一下额角,打断它的话,“你信不信等你出来了,我第一件事就是把你胖揍一顿?”
老鬼突然不说话了,过了半晌,它的声音轻轻响起,“会不会有那一天,都还说不准呢。”
它的计划已经被全盘打乱了,封印解开的那一天究竟会不会到来,它还能不能重获自由,说真的,它自己都很怀疑。
“我都想好了,如果这里的人不肯把你放出来,我们就一起逃出去。”危素翘着二郎腿,装出不以为意的样子,“反正在外头你跟谢家不是还有交易么?此路不通,就改走另一条路呗。”
“你不怪我了?”老鬼对她这副豁达的模样感到很奇异。
它明明欺骗了她这么久,隐瞒了她这么多事情,还跟谢家一起害得她这几年吃了无数的苦头,而现在,她却为它考量,想帮它解开封印?
奇怪,危素是肚量这么大的人么,它可是看着她长大的……
危素笑了笑,“怎么不怪,我不是说了么,等你出来了我要痛揍你一顿。”
老鬼:“……”
“而且,你知不知道你非常妨碍我搞对象?”她若无其事地补充道,“一千瓦的大电灯泡,锃光瓦亮,想到你的存在,我心里就别扭得慌。”
“哦,那你又知不知道,一旦我出来了,你这只左眼也就瞎了?”老鬼半是提醒半是反击地说道。
“瞎了也要搞对象。”危素挑眉,然后不失时机地问,“对了老鬼,你没搞过对象吧?”
老鬼:“……”
它想找个地方吐吐血。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咳,沉迷学习,一天不学浑身难受,所以更新频率就……(捂脸)
那啥,发现自己好久没看营养液了,忘了感谢到哪儿了,总之感谢所有灌了营养液的小天使,鞠躬~
☆、石脉鬼灯(07)
傍晚时分, 山里的风莫名刮得很大,怀金芝走进拉木家主事人的屋子时微微仰起头, 屋顶的家旗正猎猎作响, 旗帜上的雌虎表情看起来变幻莫测。
这面旗帜是她亲手绣的,沙家主事人屋顶上那一面也是。
纳西族在古代没有姓氏, 只有家名, 最早的家名是以氏族名或氏族图腾命名的,作为纳西族某种意义上的分支, 东巴族也一样,拉木家的图腾是雌虎, 沙家的是苘麻。
明朝的时候, 丽江的纳西族土司接受了中央皇朝封赐的官衔和姓氏, 贵族改为姓木,平民改为姓和。所以说,如果千余年之前, 他们没有举族避世,迁入玉龙雪山, 拉木和沙这两个家名也就将湮没在历史中不复存在,更遑论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