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人的目光已经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除了东港镇的镇民之外,还有许多停留在东港镇中的商贾。
若是他说不准的话,恐怕光是这些人的目光,都可以将他撕碎,更不用说接下来还要传播出去多远了。
“好。”他有些艰难的点了点头,道:“我准你搜查银钩坊。”
他答应得有些艰难,但是徐乘风的脸上却是冷笑更浓。
这消息一传出来,即便马上赶去银钩坊,银钩坊中还能剩下什么?
但几乎就在此时,一名军士突然快步从人群中挤出,到了连战山和那名军校的面前,脸色冰寒的道:“大批黑油子和石老鼠将银钩坊团团围住了。”
“什么!”
徐乘风的冷笑瞬间僵在脸上,连战山和那名军校都是霍然转过了身,看着朱四爷和张二爷,“你们聚众包围坊市,难道想公然造反不成?”
“是我让他们帮忙,我去了之后,他们所有人自然都会离开。”林夕认真的说道,“我付了工钱的,每个人一个铜子。”
说完,林夕便转身,大踏步朝着银钩坊的方位前行,人群在他的两旁自动分开,一片欢呼和喝彩声。
……
衡荣昌的管带宋成鹏和数名两条衡荣昌大船上的重要人物也在人群之中看着林夕大步前行,看着后面那些捕快押着徐乘风等人跟上。
“宋管带,想不到他竟然真的敢办。”数名衡荣昌的重要人物之中,一名浓眉中年人忍不出呼出了一口气,原先对林夕的不满,随着这一口气的呼出,似乎全部化成了敬佩。 宋成鹏的脸上也是现出了一丝苦笑,再无半点愤怒,“我早知张龙王这批人有血性,没想到竟然血性到这种程度,没想到这名小林大人,竟然也是血性到此种程度,只是….”
“只是你担心这种血性到头来还是无用,到头来只是这息子江上又少了些血性汉子对么?”就在此时,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传入了他们的耳中。
宋成鹏和这几名衡荣昌的人物顿时又惊又喜,转过身来,看到站在他们后面的一名白眉清癯老人,这几人顿时都是齐齐躬身,用最真诚的恭谨行礼道:“大掌柜,您怎么来了。”
“正好路过,听闻出了这样的一名不得了的提捕,便正好见到了这精彩,此种血性,真是令这江面都清明了不少。”白眉清癯老人看了林夕行去的方位,赞叹般说道。
“我来时听闻姜言官正好在鹿东陵,你们若是不想见这息子江上的血性汉子少几个,便派人去给他煽煽风,让他有空过来看看。”微微一顿后,这名只是身穿普通黄衫,文士打扮的老者看了宋成鹏等人一眼,轻声说道。
“大掌柜,您是要想要帮他?”宋成鹏听到了明确的意思,又是有些苦笑。
这名衡荣昌的大掌柜点了点头:“有些人有风骨,而且正是因为这些人存在,我们才能好好的做生意,才有讲理的地方。”
……
一群群光着上身和赤着脚,脚上全部是泥的黑身汉子,站在齐膝深的水中,密密麻麻的围住了一艘极大的银漆画舫。
这些平日咀嚼着朝天椒下饭,一点就爆的粗蛮汉子,今日却是全部低垂着头,不管画舫上的人如何谩骂,甚至用菜皮污秽丢砸,却是都始终不发一言,不动一动,只是忍气吞声的沉默站着。
看到滩上林夕和张二爷等人到来,这些人才就着江水冲洗了身体,一言不发的开始上岸,离开。
林夕穿过了一片片漂浮的江排,登上了这艘银色的巨型画舫。
第三十五章 此时晨光
东港镇十七巷一港三市之中,唯有这银钩坊所在的江边夜市是东港镇的人不常来。
江边夜市主要是夜鱼排酒肆,花坊窑子,还有一些来路不正的黑市交易之处,这种销金之所,一般镇上的正经人家就算是想来,也不可能有足够的银子前来。而且这江边夜市到了夜晚是张灯挂彩,灯红酒绿,莺歌燕舞,映红了这整个一个内湾浅滩,恐怕也是这息子江上最为繁华之地,然而到了白天,这里平时却是少有人迹,尤其此种清晨,江中昨日一宵的欢腾产生的一些垃圾混杂在船坊间的白沫之中,一切夜晚难见的污秽之物,正在江水中泛上来,使得此时这片地方没有半分的美感。
银钩坊只是做成了画舫形,实则就是一栋数层楼阁,是固定在了这浅滩上,很大,很气派。
看到林夕登坊,银钩坊上许多原先拿着烂菜叶,吃剩酒水残菜等物乱丢那些黑身汉子的人却是没有稍改骄横之意,甚至许多都是以鄙夷和挑衅的目光看着这名登船的青衫年轻人。
“在下高辙,是这银钩坊的老板,不知提捕大人登船,是有何用意?”
身穿轻薄白绸衫的高辙迎了上去,躬身行礼,故意大声的令岸边的人都听得到。
这名白面无须,文士模样的中年人似是宿酒未消,身上还有着淡淡的酒气。在说出这样一句话时,高辙看着阳光下这名挺拔的青衫少年,甚至有些淡淡的同情。
他知道对方的心智和手段绝对不像他的容颜那么稚嫩,放在这息子江上也算得上一个枭雄人物。
但自己认了是这银钩坊的老板,这名青衫年轻人又能找得到什么证据表明徐乘风才是真正银钩坊的主人?
而且今日他又能找得到什么证据?所以今日之后,这银钩坊注定还好好的在这里,但这名林提捕,却只能黯然离场。
“银钩坊上所有人等,一个个出来将身份记录清楚,按云秦律,涉及命案,办案时若口供有作假,便会加重处罚,安情节充军一年至五年不等。”
但让高辙眉头微皱的是,林夕却是根本就没有看到他一般,只是平静的说了这一句。
正是连这舫上的主事者都视若无物,林夕此刻的话语和神色,也让船上所有骄横跋扈,连他登船都没有稍改的人都是心中微微一凛。
梁三思和其余捕快也登上了这气派至极的银钩坊,自从那条真正龙舟和朴素老妇人出现,这名在镇上已经碌碌无为,随波逐流了许多年的平凡捕员心中也开始燃起了不寻常的火,尤其等到朴素老妇人额头上的鲜血染红东港镇的石板路时,这股火就已经彻底的在他体内燃烧了起来。
人这一生,终究是要做些有意义的事的。
看着林夕冷峻的背影,他深吸了一口气,以前所未有的厉声催促那些还没有动作的银钩坊中人:“不要延误时间,快来录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