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开口,别人还没紧张,苏辙就紧张起来。
让他哥去!
他哥能干什么?
作为苏轼的亲弟弟,他能不了解他哥哥的手段吗?在地方上,苏轼的施政三板斧不外乎就是:救济孤寡;兴修水利;然后创办医舍。
这三板斧,在中原,在江淮任何地方都能行得通。
可问题是西北真不适合他老哥发挥。
鄜延路的孤寡最多的是寡妇,吃的和穿的倒是其次,缺的是家里的顶梁柱,说白了,就是要汉子。就这一条,他哥就得抓瞎;其次是兴修水利,延安府这地方经常连水都没有,一旱旱半年,怎么做出政绩?最后,也是最关键的,创办医舍,看似是好事。可苏轼在徐州已经翻过一次船了,主要是苏轼在医术上就是个二把刀,他拿着从杭州山里游医手里买来的一个方子,当成了包治百病的神药,动不动就拿出他的‘救世神方’,差点害死成千上万人。
要是真出了大乱子,他哥要晚节不保。
再说了,苏轼如今安逸的很,在太湖边上有个大庄子,春风中,桃花盛开三里,烟波浩渺似神仙。安稳地辞官安享晚年不好吗?非要赶这趟浑水?最关键的是,真要是朝廷下旨意让苏轼去西北,苏辙笃定即便苏轼一点印象都没有,也会乐呵呵的去上任。简直就是害人害己的典范。
原本准备一言不发的苏辙,当即坐不住了,他无意于争夺鄜延路的官职,对他来说,这个官职手上也没有合适的官员去争。
不争,就是争。 反正有李逵在,加上他在鄜延路的表现,这功劳拿在手里,他已经很满足了。
可章惇这家伙,摆明了让他哥去背锅。这事,苏辙绝对不能忍。他终于开口了:“陛下,家兄没有镇守经验,恐怕要辜负陛下的厚望。”
章惇不满意了,站在大殿中对视苏辙,道:“子由,妄自菲薄了。我记得子瞻曾经写过一首言志词,其中有这么一句:‘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西北,狼烟,才是子瞻的一生抱负,你不该阻拦你兄长的志向。”
这首词,曾经风靡大宋。
就是那首著名的《江城子·密州出猎》开头就气势如虹:“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
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
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但这是写词,苏辙气地脑仁都快炸开了,他哥的哔哔水平,能和镇守水平相当吗?
真要是有这个水平,苏轼还会一直被镇压?
这头大宋的洪荒巨兽早就出笼祸祸西夏去了。问题是,苏轼的口才惊人,文采更是惊世,真要让他去做,他是个手残呐。万一,要是万一李逵都让他哥给害死了,这乐子就大了。对此,苏辙表明立场坚持不肯让步,但要说不合适,恐怕也难。干脆他硬着头皮只能编瞎话:“家兄病了!”
“唉!”章惇吃惊道:“什么时候病的?”
苏辙咧嘴,他能说刚病的吗?只好继续编:“年初的时候,家兄就手脚不便,卧床多日。”一边说着,苏辙一边觉得这也不算是瞎话,他哥还能不了解吗?
手脚不便是胖的,卧床多日是醉了。
章惇眨巴了一阵眼珠子,犀利的眼神之中透着一丝狐疑,心说:“病得好巧?”
这要是继续再推荐苏轼,就不合适了。有点落井下石的味道。只好放弃,问杨畏道:“还有谁可以胜任?”
杨畏刚想要开口,被李清臣不经意的瞥了一眼,瞬间心头警觉:“陛下,章相,臣在吏部多年,往日评判官员是否胜任,自然有一套吏部的办法。”
“不行,此时机密,不能让过多的人知道。”赵煦当即反对,考核,岂不是要闹得满城风雨,这朝堂上还有什么秘密可守了?觉得有必要提醒,赵煦补充道:“诸位爱卿都是肱骨之臣,此事关乎我大宋百年安慰,还请诸位三箴其口,毋外传。”
“臣等遵旨!”
此时刘安世开口道:“观文殿学士范纯仁在西北任官多年,经验一点也不比范纯粹少,加上他和李逵也算是熟知,应该能配合妥当。”
“准了!”赵煦可不敢让这帮朝廷重臣争下去了,干脆自己决断算了。
“那么延安府知府呢?”
苏辙提问道。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李逵这家伙太不靠谱了,要是没人看着他,岂不是要翻天了?就算是他看着,就愣神的功夫,这人就不见了。但是延安府知府这样的职位已经不值当章惇这些人出面了,安焘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御史中丞刘安世心说,干脆送佛送到西,自己一手包办算了:“官家,诸位大人,你们或许不知,李逵有授业恩师的。”
“不是子瞻吗?”
“他是师祖。”刘安世不满道,怎么眼神,李逵真要是苏轼的弟子,能见范纯仁这些和苏轼平辈的人的时候,矮那么多?
连皇帝也好奇起来,问:“可是哪位重臣?”
刘安世尴尬道:“似乎在禹州做通判。是元祐初年的进士,周元。”
“准了!”
“就他了!” “他的弟子,就让他去管教!”
……
仿佛是同仇敌忾似的,所有大臣们出奇的团结。而周元大老爷还瞒在鼓里。
禹州。
春风楼。
此楼乃宴请,风雅之妙处。属于那种听小曲的好地方,关键是服务好,姑娘俏,店家表示,他们做的是正经买卖,招揽的是回头客。
突然楼下响起一嗓子:“老爷,不好了,夫人来了!”
楼上探出个脑袋,正是通判周元,露出衣冠不整的荒唐,大惊失色的对楼下的奴仆道:“快去后院架梯子,老爷我先去避避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