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ron点了点头,既然决定要说,便也不再迟疑,一开口,便丢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温涯,这不是我们第一世轮回为人。
三千世界,却只有一个温涯,她的脸上忽然流露出一种疲倦而悲哀的神色,你猜,他要一共试错多少次,才能找到你?
温涯的脸色倏地苍白了下去,耳畔一阵轰鸣,所有的声音都好像隔了一层玻璃。
他掐了掐掌心,嘴唇有些发颤,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低声问:多少次?
还记得《人间不见昆仑山》吗? 是他第二次见到牧野时,北电小剧场正在上演的那部话剧。牧野的角色是后羿,拥有无尽生命的后羿,为了与他的爱人重逢,夺取了那架半成品的时光机器。
那是我写的剧本。
时光机器,没有坐标,只有在时间的长河中漫无边际地飘荡。
我们的运气大概还算好些。
那时我们已经知道你来自另一个时空,他几乎日日待在识海里,恨不得一帧一帧地在记忆里找到关于你的世界的蛛丝马迹。
但你很少提及关于你的世界的一切,线索有限,他只好去碰碰运气。
温涯怔了怔,无端想起牧野喜欢的皮克斯,想起那天在他的耳机里听到的那首、他思念故人时曾偶然弹过几回的《remember me》。
须弥山上空有道天裂,能通三千世界。
一开始只是他自己独往那时我们修为尚浅,也怕会在那道天裂后撞得形神俱灭。天裂之后的时间概念与我们的世界不同,往往他一个时辰归返,就是一世已尽。
后来他回来的越来越快,虽然修为无损,但却越来越没生气。我们都只当他是希望落空,心里沮丧,直到一次偶然见他发作,才知道他是伤了魂魄,就和你当年一样。
好在他已是魔神之身,又有修为护体,我们轮流替他护法,折腾了一年半载,总归还能复原,比起你那时还是好太多了。
温涯艰涩道:是那道天裂伤他?
haron摇了摇头,似乎是这件事要比方才的那些更难讲出,张了张嘴,努力了半晌,才轻声道:他有自己的办法感知到你,只要确认一个世界没有你在,他就会尽快脱身,去往下一个世界
怎么脱身?
haron道:与你的世界相似的世界大多灵力稀薄,他一旦轮回,就等同于没了修为,他没有别的办法他就是,自毁过太多次,才会伤了魂魄。
傻小孩。
这世上还有什么你做不出的傻事。
温涯双目通红,终于忍不住别过了脸去,撑在茶几边沿的手抖得厉害,很用力地大口吸气,却好像吸不进去,自己也分辨不出究竟是心脏在疼还是胃在疼。
haron不忍道:还要听下去吗?
温涯道:听。
haron轻叹道:那次之后,我们就开始随他一道轮回,来确保他不会再用那种方式回去。
他已经有这么多次非自然死亡的记忆,真的不能更多了,他已经达到了一个危险值,谁都不知道哪一次就会造成不可逆转的后果。
她说到这里,鼻尖眼角也微微泛了红。
但我们都知道让他留在没有你的世界里捱日子,太残忍了。他为魔还可以靠鬼母留下的《无念真诀》撑一撑,为人时实在太难熬了。
所以我们设法模糊了他的记忆,只让他保留对你的印象和直觉来寻找你,这样即使你不在这个世界,他充其量只是觉得空缺了什么,至少还能将这一生过下去。
我们的寿命太长了,记忆也太长了,他不像我们,他已经作为一个凡人活了二十年,如果骤然全部记起来
会怎么样?他会疯吗?
第64章
年轻时温涯也曾经在书上、影视里看到过那种之死靡它的爱情。
十六年后不见龙女跳下断肠崖的杨过,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日晒的阿难,阿瓦隆湖畔等待千年的梅林,好像十六年、五百年、甚至千年,这样漫长的时间,就只是个名为深情的勋章,只要书页翻,镜头转,便不痛不痒地倏忽而过。 却甚少有人会去想,年拆分成了月,月拆分成了日,日复日,文火熬心,痴心之人们,究竟是怎样过来的。
温涯也不会去想,因为那些只是供人消遣的故事。可是这样的故事真正发生在他的长风身上,他却只觉像是心脏都被生生从胸膛拉扯了出来,又被丢进了绞肉机里他以为枯禅岛上,火璃树下,他的长风受的苦已经够了,却没有想到那些还远远不是全部。
他的长风,那年见他在外门受人欺辱,满身淤伤发黑骇人,小孩子却好像已经被磋磨得成了木头,连疼也不知道喊,连哭也不哭声,那时他便发誓要带他回霜雪峰,绝不会让他挨饿受冻,让他再受他人欺辱。
并没有谁赋予他这样的责任和使命,那时他也不过是因为不忍和心疼,之后霜雪峰上十年日月,他也自以为做到了,他顺顺利利地将那个伶伶仃仃的小孩子,养成了潇洒挺拔的少年。
他对于他的心愿如,多年未改,不过是盼他平平安安,不必去经历那些伤害苦楚,可他又怎会料到,牧长风这生最大的苦楚,竟是因他而受。
他们为了暂时停下他的痛苦,选择了封起他的记忆,可是现在遇到了他,他却要记起来了。
不仅仅只是世世无望的寻找,还有死
他死过很多次,每次死亡时的痛苦,都会永远印刻在他的记忆中,魔神之体尚且难以承受,濒临崩溃,如今凡人肉身,如果那些记忆回来,又会是如何?
haron阖目,回答说:我不知道,最有可能的是非常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
温涯道:他会记起每次死亡。
haron轻轻了头。
我只尝试过次不是衰老到安息在床上,而是像他那样,那种滋味
明明是三月尽头的正午,明明还是那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小女妖,说到此处,她却脸色迅速地苍白了下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哥的精神力很强悍,所以他才敢用这种冒险的办法,但现在他是个凡人,他连识海都没有,这绝不会是他可以承受的。
温涯的脸色也很难看,却在尽力维持着冷静,问:我可以做什么?
haron从背包里取出几支针剂,说:万情况不对,就先放倒,肌肉注射,能维持十二小时,尽快把他送过来,送香港不方便先送北京。
温涯问:镇定剂?
haron头,安全剂量,有副作用,但总比用板砖敲晕强。
交给你了,用不上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