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涯忽然有点想叹气,说:别饿瘦了回来,脸凹了不好看。
牧野点点头,低声说:好。
见他已经切了半盆牛肉,又说:你歇会儿,我来切。
温涯心里,十二岁时说要给我帮厨,大概是嫌菜太素,差点从手上切下一块肉;十四岁时又说给我帮厨,我不敢再让你碰刀,就让你随便炒个青菜,油好险没迸了眼睛;十六岁时说给我蒸寿桃祝寿,面是我揉的,火是我烧的,就让你捏了个形状,结果蒸好了还是被蒸汽烫了手,光辉战绩不胜枚举,历历在目,算起来没出现过事故的好像只有煮面煮水饺煮元宵。
就这我要是还敢让你拿菜刀,那都要算是想谋害你了,回头去医院逢个三五针,也不用回剧组了。
只是见他有点跃跃欲试,像只想掏蜂窝的小熊,却又拿他没办法,还是好笑地把菜刀交给了他,千叮万嘱道:你慢点,千万别切了手。 牧野点头,两只手拿刀。
温涯:
离谱,但可爱。
可爱,但离谱。
手机再次响了,温涯瞄了一眼,还是陌生号码,洗手去接,心说难不成又是姓娄的?
第83章
牧野见他神情严肃,问:谁?
温涯做了一个手势,接起了电话,听到对面先开了口,面上方才一松,说:李导。
嗯,敏彤姐说了。
好的,我那天可以。
对,那个是我的工作邮箱谢谢李导。
温涯挂断了电话,莞尔,说:试镜的事,之前敏彤姐帮忙搭线的那个《枕戈》,没想到这么早。也没想到会是导演亲自联系他。
《枕戈》,意为枕着兵器入睡,是《阅微草堂笔记》里那个瞎子复仇的故事改编的剧本,牧野听他说起过,故事不错,讲鸣冤无门民杀官的,主人公是个无名的瞎子,孱弱的读书人,没有武艺傍身,没有游侠相助,这样一个人,最后却在河上亲手杀了随从无数的驸马都尉,精彩悲壮,又惊心动魄,就是跟李导的剧组,必然不会轻松。
不过,牧野说:你刚才担心的不是这个。
他手里还拿着菜刀,温涯放下了手机,心惊肉跳,赶紧把他手里的菜刀拿过来放到了一边,迟疑了一下,把刚刚收到的信息拿给他看,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出来膈应膈应我
牧野看了眼手机,神色冷肃,说:之前他就给你发过?
温涯点了点头,有时候是短信,有时候打电话,看他心情这句话是个通知,大致的意思是,看你最近过得不错,是时候该让你倒倒霉了。
他像是早有预料,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吧。
要当个好人,就不能像当个坏人那样占据先手,只有后发受制。温涯天生守着这样的准则行事,便很少考虑其他可能。
牧野叹了口气,洗了手拖他过来坐下,拿着手机先联系保镖,又去骚扰叶扉。
我问过了,他刚刚拍完电影回国,正在休假,压了几年那部剧,听风声是也过审了,能上暑期档,估计有点闲得慌,没事做。
牧野说:给他找点事做。
得嘞,给他找点事做我想想,他压的那部戏涉及重大历史事件,想上星,后来改架空重新配音的,又找人通了门路才通过审核。其实那部戏原著就被说价值观不积极,还涉及宗教和少数民族问题,想打回去重剪也不难,给他打回去了估计够他忙一阵子了。
温涯说:剧不是他一个人的,不能上星,不就把其他人也连累进去了。
叶扉笑着说:你放心,他自己投了不少钱进去,光是网播怕回不了本钱,是死也要想办法上星的,所以这波充其量就是让他多出点血,把暑期档错过去至于其他演职人员,钱都结了,反正已经压了几年,早就无所谓它播不播了。
叶扉人正在钓鱼,穿着钓鱼马甲,被强光晃得眼睛都快睁不开,正事说完了,他又想起了什么,随口吐槽说:对了,你们俩上个礼拜究竟跑哪儿浪去了,拿奖了不露脸,去戛纳是就让你走个红地毯吗?中国之夜也没去,百纳的老总还跟我打电话找你,好歹偶尔去social一下好吧,你看我,这不是也出来陪一群老头子钓鱼了吗,我就很喜欢钓鱼吗?
牧野面不改色,法语不好,沟通有障碍。
叶扉无语道:法语不好,中国之夜,谁跟你讲法语?你不想去就直说,编借口能不能稍微走心一点。
牧野说:嗯,其实是不想去。
叶扉: 温涯:讲真的,长风这么说话还没有被打死,全靠他的朋友们脾气好。
牧野倒也不是存心气人,想了想,解释说:百纳的老总后来通过话,萧邦晚宴,慈善拍卖都过去了,人见全了。
他报了几个影业公司的名字,人确实见全了。
叶扉像个老父亲看到儿子的六十分考卷一样沧桑地点了点头,说:行吧。
他一只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从马甲的口袋里摸了根烟叼着,让秘书来点,含含糊糊地问温涯:杰尼龟最近怎么样?翁婿关系还算和睦吗?
温涯说:还不错
他回过头想把杰尼龟抱过来给叶扉看看。
你什么时候又把杰尼龟关阳台上了?!
对儿婿真是一点点父爱都没有。
*
下午忙乱地烤好了牛肉干,分装抽了真空给他带着,牧野便要回剧组开工。
出门前牧野抱了抱他,虽然只是小别,但却还是满眼不舍,我六月中就回来。
温涯点了点头,在他的背上像撸瓜瓜那样轻轻撸了两把,笑着说:没别的要求,别被道具划,别瘦。
瓜瓜哼哼唧唧嗲声嗲气地蹭过来想让爸爸抱,牧野抱它起来玩了一下举高高,亲了亲脑壳,认真地答应说:好。
我也没别的要求,好好吃饭,别生病。
温涯也认真地承诺说好,站在窗前看到他朝自己挥手,才微微一笑,把试镜剧本拿出来翻看。
《枕戈》的试镜剧本只有两场,一场是演书生在死人堆里睁开眼,呆呆怔怔地坐着,眼睛已经几乎什么也看不到了,直到一条闪电撕开天幕,他才仿佛如梦初醒,开始疯狂地四下摸索,他摸到了一个人的脸,仔细地辨认了半天,却认不出是谁来,便在大雨中爬在地上,一直找期间书生没有台词,也没有明确的情绪,剧本中甚至没有写他摸到了哪个亲人的脸,只有几个动作匍匐、爬行、摸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