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中有什么显出形来,掉落在地。
谢衍勾了勾手指,那物什儿便飞到他手中。
是只傀儡。
傀儡身上缚着密密麻麻的咒文,气息与他正追查的那人同出一源。
傀儡与主人相连,他方才那一下,虽被傀儡消弭大半,但仍会有部分反噬到傀儡主身上。
而傀儡主人方才受了他那一击,立时便切断了同傀儡的联系。
总而言之,追查到傀儡身上,这条线便彻底断了。
谢衍眯了眯眼,掌心悄无声息燃起业火,将傀儡焚烧殆尽。
那傀儡身上并无玉玦,该是先他们一步,将玉玦消了气息,送了出去。
谢衍回去找璀错时,听阴兵道她正在正殿同妄邪说话,便径直过去了。
正殿空无一人。
谢衍眸色一沉,整个正殿的温度陡然便升了两分。
下一刻,他却听见偏室里有细微的响声。
偏室里的璀错感受到熟悉的灵力波动,抬起头来,正对上谢衍的目光。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最终落到自己同妄邪交叠的手上。
她惊愕抬头,莫名有些心虚地迅速将手抽回来。
谢衍亦抬起眼来,淡淡瞥了她一眼,便将视线转向妄邪。
璀错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我问妄邪,能不能给胭脂画具身子出来,刚画完。”
天地良心,她先是探过了妄邪的虚实,知道这人没什么问题后,才问他胭脂的事儿。
妄邪仍感激着他们将宸桉的残魂带出来,是以画骨画皮这事儿虽麻烦又隐秘,仍是一五一十地教给了璀错。
不止教了,还替她准备好了所有东西。画骨要更难一些,璀错收着仙力,放不开手脚,免不得要出错。妄邪看不下去,便亲自指点着,这才好歹画了个像样的躯壳出来。
两人虽是用着同一支笔,但妄邪把握着分寸,并无半分逾越。只是最后一笔,是收皮之笔,需压上几分灵力,妄邪探出璀错身上没什么灵力气息,便握着她手,勾完了最后这笔。
巧就巧在,唯独这笔,被谢衍瞧了个完全。
璀错解释完,只听见谢衍“嗯”了一声。她怎么觉着他看妄邪那眼神,跟看死人似的——虽说妄邪的确是个死的透透的画皮鬼。
是以她将画好的皮一收,冲妄邪道了谢,便拉着谢衍走。
两人出了东南宫,璀错才松下一口气来,“真的就那最后一笔,他不得已要将灵力送到我手中,才能压住笔。”
她一路走得急,紧紧拉着谢衍的手,却不知何时被谢衍反握住,两人十指相扣走了一路,她竟也未觉不妥。
谢衍摩挲了一下她的手指,颇好笑道:“你解释这么多遍做什么?我有说不信么?”
璀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神君这样大度,自然不会多想。是我格局不够,非要解释的。”
没成想她这话刚说完,谢衍便紧了紧握着她的手,挑眉重复道:“神君?” “你方才叫妄邪的时候,可是直呼其名,半分也不曾客套的。”谢衍凉凉道:“初见面时,你便说他好看。”
璀错一噎。照理说他们鸟的脑袋也不大,怎么就他不仅记仇,记忆里也好得惊人?哪像是个涅过槃便要失忆的?
不过她已将谢衍的脾性摸了个八九不离十,当即诚恳地看着他道:“他再好看,哪能有你好看?”
她这时候糊弄谢衍,一糊弄一个准儿,谢衍果然心情愉悦地将这一茬揭了过去。
璀错在心里叹了口气。
也不知是不是她错觉,自打在谢衍识海里见过他小时候的模样,便愈发觉得,后来传言中的“神君”,与小时候大相径庭。
唯独单独同他相处之时,他给她的感觉,更像那个小神君长大后该有的模样一些。
回去的路上,两人没那么急,便慢悠悠地逛了回去。东南城中一应布置与凡间多有相似,道路两边也有开着的小店面,卖什么的都能找得到。
谢衍一面传音给她,告诉了她傀儡的事儿,一面从小摊上买了支糖浆裹起来的灵果,趁她开口说话的空儿,塞进她嘴里。
璀错下意识地一咬,清新的果香在舌尖弥漫开,丰厚的汁水蕴含着灵力,酸酸甜甜的,配合着糖浆的焦香,她表情瞬间便柔和下来,眉眼弯了弯。
在小鬼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片喧嚣嘈杂中,谢衍看着她,忽而俯身吻下来。
璀错一愣神间,思绪飘得很远,莫名记起凡间时,一个寻常的集市。彼时少年也是这般拉着她,在如织的人潮中穿梭,时不时给她买这个那个,紧紧抓着她的手——仿佛怕她被人潮挤散了,便再找不回一般。
那时人声鼎沸,凡间的阳光毫不吝啬地大片大片洒下来,她本不觉得有什么,却偏偏将那时手心的温度记得清楚。
果香仍在唇齿间蔓延。
璀错不知为何,心尖一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酝酿在心坎儿上。
紧接着,她回抱住谢衍,闭上了双眼。
就在她抱住他的这一瞬,她的心终于安静下来,平平稳稳却又满满当当地,一下一下有力跳动在胸膛。
倘若这时璀错看一眼自己的识海,便会发觉,她识海的边缘渐有破碎之感。
两人回到客栈时,正遇上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