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周这间宿舍是上一届高三刚搬走空下来的。他们这届人本来比上一届少了十多个,连带着住校的也少,这才有多余的宿舍临时分给他。
而且这间屋子只住他一个人,空了另外三个床位,空间富足,想睡哪里睡哪里。
他刚开始知道的时候其实是松了口气的,毕竟自己是个知名社恐人,让他跟陌生室友从头开始和谐相处真是宛如极限挑战般的存在。
隔壁305的那几位早就回了学校,听说冯周这学期也来住校,住的还是自家隔壁,顿时兴奋得一批,和过节一样拿着自己藏匿多年的违禁零食串寝,美其名曰搞欢迎仪式,背后的目的却是趁机凑热闹。
这会儿还没开学,所以冯周由着他们闹了半天,最后六点多的时候才慢悠悠道:“作业都写完了吗?开学模拟考有把握吗?还玩啊?”
一听这话,得意忘形的几人火速告退,把摊在桌上的扑克牌收了,门一关,只留他们两人在宿舍中。
身边骤然静了下来,虞少淳叹了口气:“你以后住宿舍别总学学学的,有空和隔壁那几个傻子多交流交流。”
冯周把一摞教辅书整整齐齐地塞到书柜里:“嗯。”
“早睡早起,别熬太晚,年纪轻轻容易脱发。”
“嗯。”冯周拿着被单爬上□□。
“长点心眼,晚上睡觉记得锁好门,知道吗?”
“嗯。”
“还有吃饭也是,别不吃饭,多吃点不然要像一班那个一样挂葡萄糖。”
“嗯。”
虞少淳抬头看他:“你除了‘嗯’还会说什么?”
冯周正在铺床,闻言低头:“哦。”
“真敷衍。”
“你好啰嗦,”他说,“我又不是小孩子。”
虞少淳伸手掐他的脸:“你就是小孩子,死倔死倔的小屁孩。”
一天中最后的阳光从一方窗子中照了进来,映亮屋中翻飞的细小尘埃。少年逆光,笑着看他。
冯周心中一紧,忽然生出几分私心,无端对那场迟早要来的分别有些后知后觉的心痛。
他要是走了,想再这么闹就很难了。
虽然之前他对“虞少淳要出国”这件事表现出的态度是“无所谓”,但这种即将要分别的感觉就像风湿病人阴雨天的痛,并非突如其来的绞痛,而是细细密密如针脚般从四肢百骸的骨缝之中侵入。
如果真的无所谓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