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老师,这身高体重,有点胖吧?苗红问,俩人都这样?
如果把尸体的重量减去,那么留下脚印的人体重大约是在六十到六十五之间,而且你看啊,这两排脚印均是一边深一边浅,说明是他们一人一边,提着装有尸体的袋子往前走。听语气,卢念玖非常满意这位警花的敏锐,同时作为对方名义上的师伯,他很乐意帮助师侄继续成长:来,苗儿啊,我再考考你,为什么没回去的脚印啊?
苗红眨巴眨巴眼,抬手往对岸一指:他们从那边上去了呗。
曹翰群伸手在卢念玖肩上敲了一记,语气满是不屑:行啦,别拿这种弱智的问题考我们苗红了,她又不是你们科那些书呆子。
卢念玖并不在意他的调侃,继续笑着问苗红:为什么要去对面上岸呢?按原路返回不好么?
这下苗红真答不上来了。
因为水流方向。陈飞看苗红憋的有点脸红,出言替她解围,过去的时候是顺水行舟,回来就得逆着水流的方向走了,但他们当时没有撑杆控制泡沫板行进方向,只好顺着水流的方向继续往前漂,最后漂到那个位置。
朝拦截水流的简易堤坝一指,陈飞偏头冲卢念玖挑了下眉毛:我说的没错吧,师兄?
卢念玖轻飘飘的答道:嗯,不错,都会抢答了。
说完他带人奔着堤坝那边过去了,有没有线索,先看看再说。陈飞觉着他话里有话,不过没心思多想,转头交待曹翰群:安排两组人在附近找找这块泡沫板,保不齐被扔哪去了,那玩意不是渔民的话,拿走也没什么用。
正说着,电话响起。陈飞一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于瑞福仨字就觉着脑门充血,等电话响了得有十声才不情不愿的接起,就听那傻逼劈头盖脸的:陈飞,你说案发都多长时间了?还没个靠谱的线索?
强压下给对方从电话里抠出来啪啪抽俩大嘴巴的冲动,陈飞语气平和的回道:有啊,确定抛尸的是两个人了,抛尸时乘坐的交通工具是泡沫塑料板。
什么东西?
泡沫塑料板。
听筒里一阵沉默,随后传来于瑞福询问身边人的低语。倒是不怪他不知道这东西,虽然任职区域是临海城市,可这家伙是在内陆地区长大的,且根本没处理过类似的案子。
陈飞等了一会儿,又听那边问:确定不是用渔船抛尸?
确定,这附近就没一户人家把船停在荒塘边上,具体情况让曹翰群跟你汇报吧,我去看看卢念玖他们那边。
陈飞把手机递向一脸不爽的曹翰群,转头躲一边抽烟去了。多听这傻逼说一句话,他感觉自己离脑梗就更近一步。以前罗明哲带队的时候,有任何线索他都会及时汇报,可于瑞福?他承认自己赶不上这傻逼的脑回路,那思维一旦发散起来,他恨不得拿卷胶带给丫嘴缠上。
果然,他烟都抽了两根了,曹翰群才顶着张脑梗脸把打的发烫的手机递过来,跟他说于瑞福又发散思维了,让调派警力扩大搜索范围,一定要找到那块泡沫塑料板。实话实说,板子是得找,上面有可能遗留更多的线索,诸如脚印、指纹、死者之类的信息。陈飞刚才也是这么交待曹翰群的,但他和于瑞福的决策稍有不同,区别在于调派多少警力。陈飞有准谱,说安排两组人,可听于瑞福那意思,恨不能给三十多号人全投入到这项工作中来,那还干不干别的了?
听完曹翰群的话,陈飞连眉头都懒得皱了,敲烟分给对方:甭搭理他,按我说的办,你带剩下的人继续走访。
曹翰群接过烟,转头看了眼跟去堤坝那边的苗红,低声问:诶,员外到底怎么回事儿?昨儿晚上立新回去跟我说,你在派出所的时候,跟丢了魂儿似的。
陈飞眼神微滞,犹豫片刻摇摇头:没事儿,就累的。
相处多年,曹翰群只听陈飞说话的语气就能精准判断对方的心思,直截了当地说:我媳妇刚得病那会,也是突发高热
不是不是!老赵不是白血病!陈飞呛声打断,随即意识到对方是在诈自己,不由垮下肩膀,丧气道:那个医生说有可能是再再障还得观察观察几天看看。
再生性障碍性贫血?曹翰群略感吃惊。当初为了治妻子的病,他查阅了许多医学书籍,和血液病有关的知识到现在还深刻的印在脑海之中不会吧,他身体不是一直挺好的么?
我问过老韩了,说,可能性不大,主要是医生怕误诊担责任。
陈飞也不知道这话是说给曹翰群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昨天从派出所出来之后,他找了家网吧查了查这个病,貌似没白血病那么难治,然而重型患者发病一年内的死亡率极高。夜里他根本没睡踏实,不时睁眼盯着老赵同志的睡颜看,生怕看一眼少一眼。
是,我也觉着不至于。曹翰群自是深知此病的凶险,只能捡好听的说。在他看来,少了赵平生,等于去了陈飞多半条命。当然他自己也不希望赵平生英年早逝,处了这么多年,彼此间的感情和亲兄弟一样。
两人无声默对了一阵,陈飞掷下烟头踩进泥里碾灭,缓缓神儿给付立新打电话。付立新负责追董何诚的行踪,因着董鑫鑫的失踪毫无头绪,能排除一个嫌疑人是一个。
付立新追线索更不用陈飞操心,他查出董何诚有个女朋友,在县里工作,名叫郁萍。他刚和郁萍见过面,确认董鑫鑫失踪那天,董何诚下午两点多搭雇主的车到县里,路过她工作的手机店找了她一趟,不到三点就走了。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那天是她生日,本来约好晚上俩人一起庆生过夜,结果左等右等没等来人,打电话才知道对方的哥哥失踪了,全家人都在外面找董鑫鑫。 而在那之后没多久,他们就分手了。郁萍说自打董鑫鑫失踪后,本就沉默寡言的董何诚更不爱说话了,也很少和她联系,一门心思扑在找哥哥的事情上。女孩深感自己被冷落,闹了两次别扭,吵了一架,便分手了。
女孩的原话是:说句昧良心的话,像他哥那样的,没了,大家都省心,知道他们家不容易,我爸妈也没非得要求他在县城给我买房子,就说要六万块钱彩礼,可这钱他家根本拿不出来我想的是,他对我好就行了,别的我也不图他的,反正有手有脚,一起慢慢挣钱,日子总能好起来可自打他哥丢了,他就跟忘了我这人似的,打电话也没的可说,光听他在那边叹气了还没结婚就这样,等结了婚,日子怎么过啊?
陈飞的重点完全不在年轻人的感情问题上:所以说,董鑫鑫失踪那天,董何诚下午三点之后的行踪就没人知道了?
对,根据王所那边的记录,他是大概六点来钟才到的家,还是被爸妈打电话叫回来的。付立新顿了顿,我再去确认下抛尸那天董何诚的行踪,如果没有不在场证明,就提回来问话吧。
好,辛苦了,尽快确认。
电话还没挂上,陈飞又觉手机一震,于瑞福发来的消息,叫他立刻赶去县公安局开案情讨论会。
除了局长大人齐耀祖亲临专案组,于瑞福还从省厅请来两位白衬衫听取进度汇报。破会从下午两点开到晚上七点,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听他一个人跟那叨逼叨。陈飞是真服气了,罗明哲怎么说的来着?这孙子破案不灵,可特么能说啊,那嘴叭叭叭叭叭叭的,跟上了弦一样。
好容易挨到散会,陈飞都没搭理齐耀祖喊自己跟领导们一起吃工作餐的命令,出县公安局奔了医院。到病房里一看,嘿,陆迪居然还没走!他就不想和对方打照面,不愿意装的跟没事儿人似的,压根赔不出笑脸来。
借口抽烟,他离开了病房,到楼梯间里边抽烟边拿手机回消息。卢念玖发现堤坝口也遗留有足迹,和绑泡沫塑料板那片发现的有相似的体貌特征,且脚印更清晰,判断身高体重更准确。至于是不是抛尸人的,还要拿回去扫进电脑里做鞋印底纹对比来进行准确判断。刑事科学技术的严谨性得靠数据说话,不能光拿眼睛看看就下结论了。
信息回到一半,陈飞听身后传来门响,随即又响起陆迪的声音:陈副队,给支烟?
闭眼运了口气,陈飞回身把烟和火机都递过去,低头继续回消息。火机弹开,烟雾飘过,陆迪等他回完信息,轻问:你好像很不高兴看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