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弟,你来给我上药。”谭振兴呲着牙,声音小了不少。
谭振学踏进门,冲汪氏拱手,汪氏直摇头,把药膏给他,不好意思道,“我手拙,弄疼你大哥了,还是你来吧。”
伸出手,只见药膏被冲进屋的谭振业夺了去,谭振业抿着唇,声音低沉,“大嫂,我来吧。”说着,把药膏涂在自己手上,箭步流星地走向床边,不由分说在谭振兴后背乱抹,力道大得惊人,谭振兴再次嗷嗷大哭,“汪氏,你来,还是你来。”
谭振业简直就是要弄死他啊。
“大哥,陈伯死了。”
沉浸在皮肉之苦里的谭振兴哪儿听得到其他,喊汪氏不管用又扯着嗓门喊谭盛礼救命,声音尖破天际,谭振业再使劲,“大哥,陈伯死了,哭几声吧。”
谭振兴:“......”
明明眼泪横流的谭振兴瞬间哭不出来了,狰狞着脸道,“好好的怎么死了?”
谭振业动作微顿,“意外。”
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谭振兴叹气“死了也好,有时候死了反而是解脱。”谭振兴觉得陈山太苦了,就为了具尸体离乡背井过着和乞丐样的日子,他不敢说陈山不对,左右换作他他是不会那么多的,谭振兴想起了谭盛礼,“父亲呢?”
谭盛礼同情陈山的遭遇,得知陈山去世,恐怕不好受。 “父亲心里难过,你哭几声宽宽他的心吧。”谭振业在谭振兴背上刮干净手上的药膏。
谭振兴:“......”
“三弟,你干什么呢?”别以为他眼睛看不到,但身体有感觉,谭振业把他的背当抹布,太过分了吧。等等,他的哭声能宽谭盛礼的心?他怎么不知道。
“真的?”作为孝子,谭振兴这点忙还是愿意的。
“嗯。”
“啊啊啊啊,呜呜呜,陈伯啊,你怎么就走了,都不等等我...”后边这话听着不对劲,他急忙改口,“你怎么就不多活几天啊,我们府试考过了,呜呜呜呜......”
旁边无事可做的谭振学:“......”
谭振兴要哭,那比孟姜女哭长城还有气势,这不,哭了没几声呢,谭盛礼就来了,疲惫道,“别哭了。”
若不是谭盛礼手里拿着木棍,谭振兴会以为父亲心平气和地与自己说话。
有木棍就不同了。
他正要收住哭声,谁知后背一痛,痛得他惊叫出声,“啊啊啊啊...”
杀猪般的嚎叫,吓得院子里的鸡鸭乱飞乱跳。
不出意外的,谭振兴又受罚了,谭盛礼没有打他,而是罚跪。
谭振兴恨不得拔了谭振业的皮,江南易改本性难移,他就知道谭振业是蛇蝎心肠,仗着自己孝顺故意陷害自己,望着墙上悬挂的木棍,谭振兴膝盖发麻,斜眼看桌前的谭盛礼,“父亲。”
谭盛礼要他跪两个时辰,已经亥时了。
“何事。”谭盛礼低着头,声音沙哑。
谭振兴顿了顿,“没..没事。”
两人无话。
半晌,谭振兴又喊,“父亲。”
“何事。”
“明日我们去祭拜陈伯吧。”考过府试的好消息还没告诉他呢。
提到陈山,谭盛礼愣了下,“好。”
再次无话。
“父亲。”谭振兴膝盖疼得受不住了,稍稍往谭盛礼脚边爬了两步。
谭盛礼偏头看他,“何事?”
“往后你还是打我吧。”木棍打在身上痛是痛,但痛过就好了,跪着太煎熬了,骨头快要裂开似的。
不知是不是烛光温柔,谭振兴感觉谭盛礼眉眼柔和许多。
“起来吧。”谭盛礼搁下笔,“要不要我扶你。”
哪儿敢啊,谭振兴迅速地直起身,谁知动作过急,双脚不听使唤,又栽了下去。
“呜呜呜,父亲,我双腿是不是废了啊。”要不怎么站不起来啊。 谭盛礼:“......”
扶谭振兴站好,谭盛礼弯腰掸了掸他膝盖上的灰,温声道,“回屋睡吧。”朋友离世,他心情虽然不好,但不该迁怒他人。
“振兴。”
好不容易以为解脱的谭振兴浑身紧绷,“在。”
“往后别动不动就哭。”很多时候不想打他的,听到哭声火气就蹭蹭蹭压不住了,谭盛礼叹气,“你不知道你哭起来多像你父亲。”
这才是谭盛礼真正想打他的原因。
为人子,虚情假意,阳奉阴违,为人夫,花言巧语,漠然置之,为人父,装腔作势,道貌岸然,与陈山比,他差了太多太多。
“像父亲不好吗?”走出房间,谭振兴满脑子困惑,父亲以前最爱说的就是自己像他,故而早早就让自己娶妻生子,为谭家开枝散叶...如今是嫌弃自己太像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