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忧虑。
她的坚定。
她的爱。
她的心。
她的热。
真正展露那脆弱柔真的一面。
就是渡人魂魄的一刻!
她忽然抓起了他的手。
嗯——
韩鹤成指尖一痛,手指不知被什么刺破,抬头时,眼睛睁大,不可思议的看着这孩子诡异坚决的举动。
她竟!
她竟摁着自己的指腹,逼出鲜血!
一滴一滴。
滴答滴答。 挤入杯中。
这……
这是……
来不及看那几滴血溶于水中。
来不及使发懵的脑袋回神清醒。
更来不及询问她究竟想做什么!
只见她。
微笑,凝望,执杯,仰头。
在他惊诧怔愣的视线下,将那一杯水与血的混合物通通饮下。
毫不犹豫。
一往无前。
韩鹤成。
神震心惊。
被摄了魂。
她笑,浅浅的笑,如一朵摇荡的小花儿,眸底淌着泪花,盈盈晶亮。
暖化了寒的雪。
揉碎了人的心。
她说。
“我现在喝下你的血。”
“我现在身体里流着你的血。”
“是否能叫你一声——”
“爸爸。”
爸爸……
爸爸。
他仍未归魂,而她又继续道。
泪盈盈,笑吟吟。
“爸爸。”
“我等你出来。”
出来。
等他出来。 哗啦啦——
她要离开了。
监牢的门也要关上了。
就这么一刻。
久久不动不言的人突然爆发了。
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韩鹤成大梦归醒,几步冲到门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死死握在掌心,不愿分离。
什么也不说。
什么也不语。
他眼眶通红的瞬息,被他抓着手腕的孩子回头反手紧紧握住他的,流着泪,小声而又挚诚的许诺。
像株发芽的嫩小草。
望着头顶的太阳。
“我一定等你出来。”
坚定。
柔软。
在被人拉离监牢,在被人带着出去。
她笑着流泪,开心的,无怨无悔,像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孩子。
炽热耀目。
大声宣布。
“韩鹤成。”
“我认定你了。”
“我一定会等着你。”
“我等你回来!”
“我等你!”
“我等你爸爸!”
砰——
门关上。
室内彻底暗了下来。
一个男人,怔怔的望着她离开的方向,眼瞳黑而幽,良久良久。
像僵硬的石头,似无言的沉礁。 等他。
居然说要等他。
他忽地笑了。
那笑如一阵风,那笑似一道光。
笑着笑着,喉咙难受的哽住了刺,不知怎么,浑然不觉的泪流满面。
仿佛胃痉挛,仿佛腑内痛。
撕心裂肺的痛楚。
无处话凄凉。
无处话凄凉啊。
他像是陷入了一场无法逃离的自我折磨,坐立难安,不知如何是好的百般折复。
天呐。
说要等他出来。
这孩子说要等他出来。
他双手掩面,人生第一次这样,泪水源源不断的滚落,控制不了,浑身颤抖。
毫无关系。
没有血缘。
明明不是,明明不是。
熙贞。
她说要等自己。
她说认定了自己。
怎么有这样的孩子。
怎么会有。
他摊开了右掌心,那里躺着刚才不小心从她腕上扒下来的一条金质手链。
小巧玲珑,精致漂亮。
漂亮到晃人眼。
晃得他五脏抽搐,似是要从腹中吐出热血。
晃得他内里剧痛,做不到放下,做不到怨憎。
她的妈妈算计了一切,算计了所有人。
她怎么。
认准了,偏偏一心等自己出来。 这世上。
还会有谁能等自己。
秘书的话响在耳畔。
【……要用熙贞做交易……】
【他要民主党退出50个席位】
【不然就要曝光一切】
傻孩子。
除了她。
还会有谁想等自己出来。
熙贞。
傻孩子啊。
血缘真的那么重要吗?
他在心底问自己。
这双满含热泪的眼睛有化不开的浓浓哀伤,有笑有暖,有悲有痛。
真的那么重要吗。
血缘,真的如此重要吗。
这双眼睛在暗色里亮出一抹异样。
熙贞。
你妈妈,最大的失误。
就是不知她的孩子,恰恰与她相反。
你的心是热的暖的。
你的眼睛是清的净的。
熙贞。
不管你是真的假的。
对于他来说。
都已经不重要了。
熙贞啊。
他的希望没有落下。
他的火光还在燃烧。
韩鹤成深吸气,擦干了泪,将那条金手链揣进了兜里,面色又恢复为平静淡漠。 丝毫瞧不出一丁点情绪。
高深莫测、城府至重。
要等他出来。
一定要等他出来。
这只蛾子煽动了翅膀。
于是。
一切因果循环。
重新开始了。
将错就错
普通的一天。
国会大选最终战进入白热化状态。
凌晨3点钟。
京畿道龙仁市。
第3野战军。
临时进行了紧急集合。
点名,操练,在这日常的演练中隐含一丝不安的气息。
中将指示。
任何人不许离开划分的区域。
任何人不许在换岗期间联络。
任何人不许在私下交头接耳。
因为今天有一场重要的训战演习,将与陆军特战司令部联合进行,一场军事交流,一场军事演练。
联合部队。
陆军特战司令部中将张俊圭正坐守阵营,他在等待一个信号,一个“变化”成功的号角。
“真的找来了?”
张俊圭询问手底下的一个副团长。
副团长一五一十的敬礼大喊忠诚回话。
“是一个男人。”
“给了什么?”
“交递了一封信。”
“写了什么。” “信上只写了一句【静候佳音】。”
“她走了吗?”
“已经出发。”
铃铃铃。
第3野战军指挥官收到了陆军特战司令部的线内通话,得知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行事后,立即宣布全军紧急进入戒严状态。
因为这其实并不只是一场第3野战军和陆军特战司令部之间的军事演习。
还有,第11空降特战旅的参加。
不过,这次目的地有些特殊。
作战地为首尔汉江幸州大桥。
任务——
等待上级命令指示。
下午15:17分。
首尔城内忽然戒严。
归属首都防卫司令部的第33队军事警察护卫队将中央机关和市政厅大楼围的水泄不通。
第55警备队以“日常训练”为由迅速赶往幸州大桥。
而剩余的第88警备支援队一分为二,一方赶往了中央政府大楼,另一方则是去了青瓦台。
青瓦台。
101警卫团团长急忙带人到场支援,来到了主楼的空地上,不过却不见总统警卫处处长朱永勋的人影。
“怎么回事?”
就在说话间。
嘣——
一声枪响。
从主楼传出。
炸裂上空。
瞬间,守在楼外的警卫们神色紧张的掏出了枪,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旧时总统办公室的窗口。
这……
101警卫团长脸色唰的一下白了,吓到说不出话来。
这……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时间倒回五个小时前。 正常上班期间。
中央政府大楼一片忙碌,所有人都在为国会大选而努力。
一份机密文件被紧急送到了总统的手里。
来自司法中心呈交的亲缘鉴定报告。
一份为一男一女。
一份为两名女性。
分别检测,这两份样本是否为同父异母的兄妹或姐妹。
十分钟后。
秘书室接到总统秘密指示。
令人窒息的压力。
“带那个女人来见我。”
世宗路。
一辆政府专用车缓缓行驶在路上,载着一个人从龙仁市而来,开进了青瓦台。
秘书长卢英敏亲自接待。
时隔多年后的相见。
一个女人下了车,气态何其张扬,那是一种尖锐无比的美丽,极其霸道,像一把锋利的柳叶细刀,又身披浮华炽艳。
她戴着手铐,却像是捧着王冠。
脊梁永不倒下,无人能歼灭这种诡魄。
没变。
还是没变。
依然老样子。
“解开吧。”
卢英敏不忍心,到底是跟着那位经历风雨的女人,于是吩咐一旁随行的人打开手铐。
“不用。”
这女人从来都是这样嚣张,眉眼凌厉满是不耐烦,似王巡视领土般,自顾自的进入主楼。
政府大楼人多眼杂。
空下来的青瓦台正好拿来一用。
这地方再熟悉不过了。
她无需人带路,自己朝着旧日总统办公室走去,门口没有人值守,索性连门都不敲,直接推门而入。
安寂。 静谧。
一室冷清。
她目光始终直视前方,又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恰恰好正对着房间里那张办公桌。
办公桌后有一人。
白发满鬓,神情肃穆,此时静默无声的坐着,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针尖和麦芒。
无视对漠然。
半晌。
无人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室内幽幽传出一个声音,平静而缓慢,冷淡而克制,似强压着心中的怒火。
“熙贞是谁的孩子。”
哈。
这一天终于来了。
那女人微微笑了,锋芒毕露的扬眉弯唇,仿佛不解其意,又像是故意作对,眼神寒霜一般笑着反问。
“我的呀。”
对方再问。
“她的父亲是谁。”
“你不是知道吗。”
“是谁。”
“为什么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
语未完,话未落。
咚——
有人狠狠的拍向办公桌,神色微怒,声威赫赫的高声再次质问。
“究竟是谁!”
她收了笑,颔首轻悠抿唇,坐姿懒散,仿佛下午茶时间,谁也没入她的眼,故意气对方。
“你没有看遗书?”
“你没有看照片?”
那老人似乎被激怒了,猛地站起身来,伸手直直的怒指,视线不断的逼视。
“我在问你!”
“我要你亲口说出来!” “你敢说出来吗!”
“你敢对天发誓吗!”
“我敢!”
她也唰的一下站的端丽,简直邪门的要命,眼睛眨都不眨一下,脸不红心不跳,信誓旦旦的大放厥词。
一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大胆。
一种今天不是气死你就是气死你的无赖。
“熙贞就是他的孩子。”
“你如果不信可以使用权限查看历任总统的个人资料。”
“在最底下的蓝色文件夹里有张他和孩子的照片。”
她说的有模有样,有理有据。
让人不得不相信。
“当真?”
追光者平静询问。
“当真。”
她正面迎上镜片后的深沉目光,甚至还加上了恶毒的誓言,为了气死这个人不惜诅咒自己。
反正她并不相信这一套。
“如果我撒谎。”
“就让我不得好死,尸骨无人掩埋……”
又一次被打断。
那位静静的看着她表演,忍耐着胸中的一团火,冷冷的直击要害。
“用孩子。”
“用她发誓。”
“如果你所言胆敢有一分虚假。”
“就让她立刻惨死,让她曝尸荒野,让她无人收尸。”
刹那间。
不迷信这一套的——
她沉默了。
眼里有鬼火般的光,幽幽燃烧。
啪啪啪——
一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