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芷璇心中一寒,加快脚步,用最快的速度往外冲去。
刀疤脸见久追不上,有些火了,骂咧道:“小娘们,你跑不掉的,赶紧给老子停下,否则待会儿老子给你好看的!”
傅芷璇充耳不闻,拼了命的往前冲。她跑出这条巷子,看了一眼前方,又一头扎进了另外一条更为僻静的小道。
身后的刀疤脸头一回遇到这么能跑的女人,狠狠地淬了一口唾沫星子:“妈蛋,老子就不信了,老子还追不上一个女人。”
两人一前一后,在这暗黑的巷子中你追我赶。
忽然,傅芷璇踩到一块石子,脚下一滑,跌倒在地上。
后头的刀疤脸见了很是兴奋,使出吃奶的劲儿,气喘如牛地追了上来,扑了上去,拽住傅芷璇的裙子,硬是把刚站起来的她给拉倒在地,然后一把抓住她的腿,往下一拖,压了过去:“臭表子,跑啊,你给老子跑啊!”
傅芷璇咬紧牙关默不作声。
刀疤脸骂了两句,没得到任何的回应,顿觉没趣。他抬起长满老茧的手,在傅芷璇脸上蹭了一把,笑得不怀好意:“老子这辈子还没碰过这么细皮嫩肉的女人呢,值了!”
说话间,已经开始动手动脚。傅芷璇强忍着作呕的欲望,缓缓掏出袖袋里的匕首,不动声色地把它拔了出来,然后用力刺向刀疤脸的背部。
刀疤脸早有防备,一个侧身,右手迅如闪电,往上一扬用力捏着她的手腕,洋洋得意地笑了:“我就说你这臭娘们怎么这么沉得住气嘛,原来是想背后给老子耍阴招啊,可惜……啊!”
话未说完,忽然,刀疤脸直直栽倒在地上,两只眼睛鼓得大大的,鲜血如注,顺着他的背脊瞬间打湿了他的胳膊和手。他用力抬起手指,喊出两个字:“救我……”
但没有人理会他,他不甘地大睁着眼,失去了呼吸,至死都没弄清楚,明明胜券在握,自己怎么会突然死了。
傅芷璇两手撑地,蹒跚着爬了起来,抬起头,看着低矮的屋檐下,从晕黄的灯光中走出来的赖佳和提着滴血大刀正往她身边而去高个男人,由衷地吐出两个字:“谢谢!”
第89章
“洗把脸吧!”赖佳打了一盆清水过来, 又拿了一件洗得泛白的蓝色粗布衣裳放到傅芷璇旁边, 局促不安地说,“我洗得很干净的,你衣服划破了,将就穿吧。”
几个月不见, 赖佳彻底瘦了一圈,以前脸上淡淡的婴儿肥消失了,露出小小的一张瓜子脸,眉宇间充斥着一股散不去的轻愁,显得羸弱又惹人生怜。再不是曾经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活泼少女。
“谢谢,你不说我都没发现。”傅芷璇拎干帕子, 擦了擦脸, 回她一笑,目光下意识地往四周转了一圈。
刚才慌不择路,只是一个劲儿的往前冲,都没发现,赖佳住的这地方是一处并排的黑瓦房, 屋檐低矮,光线昏暗, 屋子里的家具什物也都很陈旧了,连上面的黑漆都已经脱落, 露出木头原本的暗黄色。
屋子里的陈设更是简陋,除了一张木床,一张粗糙的小方桌和两个小凳, 再无他物。看起来赖佳的处境也不大好。
察觉到傅芷璇的视线,赖佳的手指紧紧往手帕里一陷,指关节握得泛白了,她动了动嘴唇,艰难地说:“夫人,这里是倡营,与军营一墙之隔,咱们这排房子后面过去,穿过那片小树林就是军营。”
傅芷璇愕然,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先前那副光景,她还以为赖佳脱困了。
赖佳见她久久不说话,以为她是嫌弃自己,眼神一黯,默默地垂下了头,低声道:“现在天黑夜冷,不大太平,夫人先在我这儿将就一宿吧,明日再走。”
“叨扰你了。”傅芷璇在心里叹了口气,也不知该怎么安慰赖佳。她现在并没有办法帮助赖佳,说什么都无用。
见她洗完脸,赖佳又走过来,帮她端起水盆。傅芷璇连忙抢先一步制止了她:“我自己来吧。”
赖佳两手抓住木盆不放,低声说:“夫人,这里不太平,你是生面孔,不要出去,不安全。”
她再三强调这里不太平,傅芷璇明白了她的意思,只得松开手。
等赖佳回来时,她已经把赖佳的那身衣服换上了。见状,赖佳脸上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笑,指着床说:“夫人睡吧。”
傅芷璇坐在凳子上没动:“赖佳,你睡吧,我不累,坐一会儿,天亮就走。”
赖佳走到另一张凳子上坐下,扯了个笑:“那我也陪夫人坐会儿。” 傅芷璇点头笑笑,赖佳的变化实在太大了,没有了以往的张扬活泼,反而变得敏感脆弱,她生怕一不小心就触动了她敏感的神经,因而不敢贸然开口。
赖佳看着她温和的笑容,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眨了眨水润的眸子:“我爹娘兄长和姐姐怎么样了?”
这个话傅芷璇如何回答得上她,不过为了安赖佳的心,她还是微笑着点头:“他们都很好,平安和顺。”
闻言,赖佳的脸上浮现出欣悦之色,手抓住裙摆:“那就好。”
眼神里却藏着掩饰不住的落寞。
傅芷璇装作瞧不见,故意转开了话题:“赖佳,今晚街上出现了很多逃兵,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赖佳苦笑着说:“我也不大清楚,先前听大钟提起过,似乎是军中出了乱子。”
见傅芷璇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犹豫了半晌,她压低嗓子附到傅芷璇耳边,小声说:“听说,将士们最近一个季度发的饷银有问题,银子的成色不对,纯度比以前低了许多。普通士兵一辈子都没碰过几次银子,也认不出来,但拿到街上后,许多掌柜的都不认,一两银子只肯当以前的八钱用。”
傅芷璇想起季美瑜给她那一块银子,脑海里滑过一个荒谬的念头:“士兵们不会有意见吗?”
赖佳嘴角一撇,嘲讽道:“怎么会没有意见,一年的饷银就这么少了近两成,谁乐意。不过上峰说了,朝廷发下来的银子就是这样,大家能怎么办?只是昨日突然有人爆出,其实这银子并不是朝廷发下来的,而是上面的人发现了个银矿,用他们纯度不够的银子换了饷银,从中牟取暴利,搜刮士兵的血脂血膏。”
说起这件事,营伎们也是一肚子火气。她们每日所赚的银钱都是从士兵口袋里掏出来,上面换了士兵的饷银,也就等于减少了她们的收入,她们焉能乐意?只是她们碍于身份所限,不能像外面的店家掌柜的那样,要求士兵们补足银子,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那这事还爆发得真巧啊。”傅芷璇眸光闪了闪,她怀疑这件事里有朝廷的影子,否则早不爆发,晚不爆发,偏偏这时候爆发,而且一爆发就闹这么大。
哪知赖佳也跟着点头:“大钟也这么说,他说是有人故意煽动士兵,在军营里制造混乱。”
“大钟,可是刚才救我的那位勇士?”傅芷璇听她几次提起大钟,似对这个男人并没有什么反感之意,便小心地问道。
赖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什么勇士,他就是一个普通人,只是在军营里呆得久罢了。”
傅芷璇听她说得熟稔,察觉她与这个大钟的关系不一般,便试探地询问道:“不管怎么说,都是你们救了我,救命之恩大于天,我应该当面谢谢你们。”
赖佳听了,走到门口,打开门,轻轻说了一句:“进来吧。”
在傅芷璇错愕的目光中,大钟走了进来。灯光下,傅芷璇看清了他的样子,他看起来有近而立之年,虎背熊腰,身强力壮,衣袖下的肌肉虬起,站在面前,给人一种极大的压迫感。
与之相反的是他的面容,他的长相有些呆板,偏清秀,因为常年待在军中,肤色显得有些暗,饱满的额头下那双闪着温和光芒的圆眼更是削弱了他挺拔身材给人带来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