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与此同时,诸家一府女眷在外赴了几回宴席,也将韩家女主人不多,需得求沈家早日嫁女以全操持后庭的消息传了出去,于是满城都知道原来沈家同意早嫁乃是韩家的请求,而且还是出于这等实际的考量。
在诸家以内阁首辅为媒人的身份普及下,竟然没有丁点沈家早嫁闺女有**份的传言传出来,反倒是还有艳羡于沈家地位节节升高的一些人随后拍马屁夸赞沈家的高风亮节。
总之不管怎么样,婚期是最终敲定了。
华氏虽然心疼女儿,但作了这么久的心理准备,想想韩家也是通情达理的人家,两家又相隔并不远,只要他们乐意回来住,也跟在家时区别不大,左右都是要嫁人的,暗自神伤了几日,也就打起精神来了。
只是算算也只有五个月的时间,沈雁的喜服才只缝出了一个袖子,不由又日夜催着她赶紧,连厨艺也不敢让她学了。自己又还要打理起她的嫁妆,遂又开始忙得脚不沾地起来。
沈雁每日里扎进了绣活堆里,只觉得自己混得已经比绣娘还不如,多亏得前世里女红已经练得很是不错,否则的话她可真担心到了成亲的时候还赶不出衣服来。
两家定下婚期的事也传到了宫里。
皇帝正披着衣坐在案后看奏折,闻言后将朱笔掷在案上,怒道:“韩家这么急着想把沈雁娶进门是什么意思!”
程谓勾头道:“诸夫人她们都说是韩府只有魏国公夫人主持大局,加上近来又常常因病卧床,府里缺人操持家务,这才请求提前过门的。不过,前日有人在左汉声家的饭局上遇见魏国公夫人。众人跟她道喜的时候,却有人发现她笑得极牵强。”
皇帝不耐烦道:“她有什么好牵强的?”
程谓想了想,说道:“奴才记得当初册立世子的时候,魏国公夫人曾经极力反对,按理说不应该如此,就是当母亲的偏心也有个限度,怎么会有那般难以接受的表情呢?奴才总觉得。这韩家母子之间。恐怕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恐怕这门婚事,魏国公夫人也不甚乐见。”
皇帝凝眉想了片刻,缓缓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朕也想起来了,那日她脸色苍白,似乎吓得不轻……你这就着人去查查,看看到底有什么猫腻。”
程谓称着是。下了去。
皇帝又再定定出了半日神,才又披衣进入了内殿。
沈府上下开始打点起沈雁的婚事。似乎每个人都忙得不亦乐乎。沈观裕身为老太爷,倒是显出不一般的清闲来。下晌早早地处理完公事,独自在衙门里泡了壶茶,略坐了片刻。才又拂拂袖起了身,出门驾马进了宫。
皇帝才进内殿准备躺下,听说沈观裕来了。双手按着榻沿咬了咬牙,才又重新走出来。
沈观裕在丹樨下立着。深揖道:“请皇上圣安。”
皇帝不置可否,走到左首胡床上倚枕歪下了,才又眼望着墙角一簇春兰,说道:“听说你们家又有喜事,这会儿进宫所为何事?”
沈观裕淡然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喜则喜矣,却不敢耽误要事。臣今日翻阅上方呈上来的本子,发现有人竟然参郑王在王府之中豢养死士,臣不敢大意,特地拿来给皇上过目。”
说罢,他从袖口里掏出个奏本来,呈了上去。
皇帝眉头早已紧皱,接过来一看,更是怒不可遏,奏本被拍在面前方桌上,声音也宏亮传来:“他们是想眼看着朕的儿子一个个丢了性命,他们才会消停!”
沈观裕不慌不忙说道:“臣也是这么想,所以这本子谁也没给看,直接就递了进宫。大理寺如今审案慢如蜗牛,倘若郑王真被查出与楚王之死有关,那个时候皇上也不得不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依臣之见,某些有心人恐怕已经冲大理寺下手了。”
皇帝盛怒不已,咳嗽起来。
程谓以及小太监们连忙上前拍背递水。
等平了喘息,他抬眼望来:“你说的有心人,指的是谁?”
“自然是盼着朝廷不好的人。”沈观裕直起腰,说道:“臣以为,郑王涉嫌弑兄一案不宜再拖,倘若拖下去,反倒是给了对手们可乘之机。眼下大周最让人头疼的是储位未定,储位不定人心也不定,朝中文武百官皆忙着站队,倒是无心忠君爱民了。臣恳请皇上下旨督促大理寺,加快审案速度。”
皇帝缓舒了一口气,沉默下来。
眼下这当口,沈家跟韩家联姻这事他委实是硌应着的,沈家在接连几桩婚事上都获得了不少的利益,眼下又再跟手握兵权的韩家成了亲家,——沈家人擅谋,韩家人擅争,这两家人凑在一起,乍看门当户对,可细想之下却让人背脊生寒。
倘若韩家有个什么不正常的念想,一方面有沈家为智囊,一方面又有身在内阁的房家为掩护,要压制他的皇权岂不是轻而易举?要怪就怪当初他竟然忽略了这层,没想到沈宓尚未长成的女儿这么早就被韩家定走。
因而他对沈家也是气的,虽然这气来的有点莫明其妙,可小心使得万年船,沈宓是不能再呆在通政司了,但是他又不能失去沈家的拥护,他新的势力还在培养当中,倘若弃了沈家,那么必然面临青黄不接的局面。 他不但要用沈家,还不能得罪沈家,因为沈家今非昔比,即便他是皇帝,眼下也只是个被束住了四肢无法自由活动的皇帝,他要剪开束缚,夺回兵权,清理内阁,可他仍然不能将这些写在脸上,奴大欺主,他如今便是被奴欺得厉害的主。
打从楚王死后他这种感觉更甚,身为皇帝,他明知道楚王的死有猫腻,却连拍着桌子不由分说将所有涉嫌之人打入大牢甚至是给他陪葬都做不到,这皇位坐得这样窝囊,他怎么可能不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