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陈栖叶是有自尊心的,从不和任何人倾诉这些困难,更别提添油加醋地写出来。陈望没有这种心理负担,相反,他甚至不避讳自己父亲角色的缺席和不作为,通过贬低自己烘托陈悦的为母则刚,以及这么些年来拉扯陈栖叶的不容易。
不仅如此,陈望还给自己按上一个莫须有的骗婚罪名。陈栖叶是从来不惮用“不负责任”来形容陈望的,但陈悦很早就跟陈栖叶坦诚过,她从一开始就知道陈望的性取向,也是她自己执意要留下两人的孩子,陈栖叶对陈望来说可有可无,对她来说是馈赠。
陈栖叶还以为陈望这是幡然醒悟了,这篇文章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他的忏悔书,竟没那么讨厌他,还劝道:“你没必要这样。”
陈望脸上的表情一时有些精彩:“怎么,难不成……你以为我良心发现,认识到自己亏欠了你们母子,所以愧疚?”
陈望嘴角勾起一丝笑,那副毫无道德感又神色自若的模样反而让他由内而外地散发出一种危险的魅力:“别逗了,我辜负过的人能从这里排到通天门下,我要真的浪子回头,我的忏悔书堆起来比你人都高。我帮你们就是图你们的拆迁款。别人看了要是觉得不够惨,我连得绝症都能编出来。”
陈栖叶默不作声盯着手里的稿纸。
如果他有骨气,他一定会毫不犹豫把那几张纸撕碎,但当他侧开眼注视着那些用来遮掩脱落墙面的旧报纸,其中一份财经板块的大标题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陈栖叶扭回头,把稿纸还给了陈望。陈望还挺精益求精,叼着根烟在逼侧的空间里来回慢慢踱步,另一只手捏着稿纸反复地看,思忖怎么修改才能博得同情和注意,陈栖叶则一声不吭地整理从学校里带回来的书籍和行李,把房间打扫了一遍后去阳台收衣服。
陈栖叶干什么事儿效率都很高,是个收纳小能手,可当他来到阳台,他取衣架的动作却越来越慢,最后抱着两件干净整洁的旧棉衣静静站在窗前。
他把窗户推开,灌进阳台的冷风让他一哆嗦,但他没逃开,而是探出脑袋看漫天的星空。这么自然的夜景在被现代灯光污染的潭州很少见,他下意识掏出手机想给秦戈发条短信,收信箱里最新的那一条是陈悦发的,她今天又去上兼职的晚班,不回来睡觉了。
陈栖叶看着那根小竖杠在像素模糊的屏幕上一跳一跳,还是退出了写信界面。
陈望慢慢悠悠走到阳台的入口,斜着肩膀倚靠在门沿上,吸了口烟后边吐烟雾边问陈栖叶:“你和你的小男朋友怎么样了?”
陈栖叶扭头看向陈望,想象不出如果这个人知道那张明信片送到了秦思源儿子手里,他还会这么镇定自若吗。
陈栖叶很难解释现况,也不希望这件事变得复杂,敷衍道:“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