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不可多得的幸运,需要无忧无虑的物质基础做土壤,和爱她的人日日浇灌,这些条件陈悦都不拥有,她不是富家千金大小姐,而是农村来的的聋哑女人,但当戚渺渺为失败的婚姻疏离自己的孩子,陈悦这些年却是幸福的,因为她已经完成了人生最大的那个心愿,她有一个孩子。
如果你问她为什么要生孩子,她会告诉你女人就是要生孩子的,你再问她女人为什么要生孩子,她说不上来,但就是认定女人要生孩子。
你发现和她交流很困难,完全无法灌输逻辑和理性,因为她不像你受过高等教育,没开智的思想老旧且简单。
你不舍得去责备这样的女性被传统思想束缚,这样的女性也不需要你感到惋惜,因为她已经拥有了幸福,尽管她对幸福的定义与你的截然不同。
你眼前的就是这样的陈悦。故事进展到这一刻,她是离死亡最近的人,却又是最不惧怕死亡的人,因为她已经有了生命的延续,衰老的她死了,年轻的陈栖叶会好好活着。
“我把你的社保证件和号码都给戚渺渺了,她答应把你的信息加进少年宫的系统,这样你以后买药会便宜些。”陈望这么跟陈悦说的时候还俏皮地伸出手指让本就不会说话的陈悦嘘声,意思是这种操作是不合规矩的,知道的人都要保密。
陈悦腼腆一笑。陈栖叶一直以为母亲会和自己一样,对陈望的感情复杂,尽量保持距离不接触,陈悦这么多年来确实不会主动联系陈望,但如果没有陈望,就没有陈栖叶。
陈望在这个即将拆迁的老街里并没有多少自己的东西,都不需要收拾,他就准备走了,陈悦拉了拉他的衣袖,在手机里打字问:【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陈望没说话,侧脸看手机的时候脖子内侧从衣领里露了出来,原本光滑的皮肤上有几处红点,像吻痕,也像一些疾病的初期表现红疹。
于是陈悦又问:【你还会回来吗?】
陈望笑得很淡,目光转向逼仄空间里的那面镜子。他走近,站在镜子前检查自己的仪态,盯着镜面像是盯着一面墙,墙后面有从未存在、又无处不在的观众。
“不了吧,”他跨越了那堵不存在的、第四面墙,对那些观众说,“我知道你们不希望再看到我。”
陈望就此离开,轻飘飘地,一如他在开头漫不经心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