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always and always
托尔斯泰的深呼吸如同一声长叹的气。他平复心境,请陈栖叶继续说下去。
他用的是中文,陈栖叶便也说回中文。母语比故事本身更长久地贯穿回忆的始终。
“我们看了不少电影。”陈栖叶指得是那套首都城的公寓。除了《西伯利亚的理发师》里的主人公和托尔斯泰同名,还有一部电影给他留下深刻印象,里里的女主人公温莎公爵夫人腕上的手链也让他觉得眼熟。陈栖叶暂停想仔细分辨,秦戈按下播放键,说那条手链现在在戚渺渺手里。
他们正在看的电影叫《倾国之恋》。故事由真实事件改编,爱德华八世爱美人不爱江山,放弃王位只为能和心爱的女人永远在一起,也就是那位温莎公爵夫人。
“我记不太清了……但印象中,里面有句台词是‘我们从此生死相依,always and always’。”陈栖叶语速缓慢,借着呼吸舒展腰背的肌肉,伸手想要握住桌上的酒瓶,却不小心将瓶子碰到。
好在那里面已经空了。玻璃瓶与木桌板的接触声沉闷,厚重的瓶面倒映出模糊的室内景象,然后极为缓慢地晃动,再晃动,破碎在地面上。
“啪——!”
玻璃炸开的声音清脆到两人都打了个激灵。他们错愕地四目相视,都以为对方会将如此优哉游哉的瓶子接住,他们反而全都无动于衷地目睹它坠落。
片刻的沉寂后,他们几乎在同一时间站起身,慌忙四顾寻找打扫狼藉的物件。陈栖叶用扫帚扫去大块的碎玻璃,托尔斯泰再用吸尘器清理地面,整个过程只有机械工作声,两人的沉默不语不影响他们配合得亲密无间。
然后他们重新面对面。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上,连姿势都差不多,唯一的变化是少了个空酒瓶,和流失的两分钟。
生活里的两分钟很短暂,但他们花了成倍的时间才找到故事的中断处,用印象深刻的片段化的情节将记忆重新连贯。
“我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阶梯教室,当我和秦戈还在温临一中,我们刚在一起……”
陈栖叶的语言刚开始也是不连贯的,听起来琐碎无常抓不住重点。托尔斯泰并没有表现出不耐烦,作为一个合格的聆听者,他知道每一个还铭记于心的画面于陈栖叶而言都是重点,包括那个静谧的夜晚,晚夏那旺盛到第二天就要衰败的绿意全都隐入黑夜,唯有阶梯教室里的灯很白,很亮,灯下的桌椅是圆木色的,坐在桌前的学生校服衬衫是白的,校裤是黑的,鞋子倒是五颜六色的,五花八门什么牌子都有,其中一人穿着双干干净净的空军一号——他的校裤也是黑的,校服衬衫也是白的,也和其他学生一样埋着头,握着笔,把英语阅读理解的练习册上每一个“always”都圈出来,意思是他每一天的每时每刻,他都想念陈栖叶。
他不想和陈栖叶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