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便这么算了?
崔令之牙关紧要,额头青筋跳动,一度忍不住想上前直言。
——便是有密旨在先,霍凌无罪,那陛下这样做就妥当吗?陛下这样背着所有人自作主张,偏信某个武将,长此以往也必将酿成大祸。
文臣当殿直谏,并不为过。
他脚步微动,作势要出列,刚抬起头,却冷不丁对上女帝深不见底的黑眸。
陛下在看他。
不知盯着看了多久。
崔令之心口猛地咯噔一下,只觉一股寒气沿着背脊直冲上来,被陛下用这样的眼神盯着,好像她已经彻底看穿了他,洞悉察觉了什么。
他就这样,和天子长久对视。
直到崔令之握着玉笏的手控制不住颤了起来,终于慌张地垂下了头,弓腰后退一步。 不敢再直视天颜,亦不敢再往前。
——
瑞安二年十月十五日,宣威将军霍凌因不遵军令,被主帅蔡古下令关押,听候发落。
瑞安二年十月二十六日,天子与众臣商议,赦免宣威将军霍凌死罪,但因其行事过于大胆,且不敬主帅,与所烧粮草之功相抵,令其继续征战。
瑞安二年十一月初九,大昭再战西武国大军,大捷,西武国兵退五十里,收复失陷的垣城。
自十一月开始,整个西北大雪千里,河面亦被冻成了冰,押送辎重的水师亦寸步难行。
双方后勤难济,终于暂时止战。
天子令蔡古班师回朝,与此同时,安西节度使步韶沄在昏迷数月之后,终于醒来,只是苏醒当日,龟兹城内走水,险些命丧火海。
此事蹊跷,也有人在调查走水原因,最后只说是有士兵打盹不小心碰到了烛台。
回程前三日。
霍凌一手抱着沉重的铁制头盔,独自站在月色下,散开的额发被风吹得乱舞,侧脸凝重,似是有些出神。
“霍将军。”
贺凌霜上前,朝他拱手。
霍凌立刻回身,看见是她,登时也抬手还礼,“贺将军。”他沉默了一下,低声说:“上次救命之恩,还未来得及跟贺将军言谢……”
“不必客气。”
贺凌霜负手站在他身侧,淡淡看着城楼下来来往往的士兵,云淡风轻道:“说真的,我犯不着出这个手。但元瑶在京城帮我照顾祖母,我自是也要替她照看着兄长,她若自此失去了唯一的亲人,会很难过。”
霍凌垂眼,想起了远在京城的妹妹,也不禁有些愧疚。
瑶娘也在等他回去。
临行时,瑶娘说已经失去了殿下,不想再失去他了,他险些就留她一个人……
霍凌说:“无论如何,还是要多谢贺将军,这次的恩情我记住了,日后将军有难,我必全力相救。”
贺凌霜闻言,用鼻腔发出了声笑,转身看着他,“其实,我便是不出手,你也不会死。”
霍凌不解其意,微微皱眉。
贺凌霜似乎想说什么,最终欲言又止,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你以为蔡大将军,当真如表面上那般冲动气盛、心里没点东西么?”
——自然不是。
贺凌霜也是最近才发现的。
她似乎想到什么,夜色中眼中的情绪似乎有些黯然,不欲多说,转身离去。
霍凌目送她远去,不禁皱眉,似乎也被她这句话勾起了什么心事。
快回京了。
马上就要见到陛下了。
见到她是平生最欢喜之事,而除此之外,他还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做—— 庭州没有援兵的真相,他便是冒着粉身碎骨的危险,也一定要揭露于人前。
第222章 对峙1
临行前,霍凌特意去见了一趟步韶沄。
对于这位战功赫赫、治军严格的镇西大将军,霍凌自幼时就常常听说她的事迹,听说当初她只是落魄世族女子,被家族逼迫嫁人,新婚前夜逃出家门,却意外结识民间微服私访的先帝。
自此,她才入仕,成为一代名将。
她与先帝相识的故事,亦是一段民间流传的传奇。
和平北大将军段骁一样,步将军至今也并未婚配,也无子嗣,膝下只有一个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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