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安世道:“怎么,不信?”
“据老夫所知……现在也算是旱年吧。”
张安世却是看向一个人道:“王县令,你和他说。”
这县令王攘局促不安地陪坐在下首,坐在这里的人,哪一个人都比他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因而,被点到名,他慌忙站起来道:“旱灾是不成问题的,只要水利不出错,灌溉就耽误不了粮产,今年开春的时候,灌溉渠和一些简单的水库,就已经开始修建了。”
“宣城县,也是第一个,确保灌溉渠到村的县,今岁新修的水库,也有三处。其他地方,为了灌溉,也接引了江水……”
“除此之外,就是新粮种的引入,也帮了大忙。从前的稻子,无法密植,可这新稻种,可以比此前的稻种更密一些,且抗虫能力也较强。”
“还有肥料,各村都修了专门的粪池,用来给各户施肥。除此之外,还低价出售了不少子猪和鸡子,就是鼓励百姓们养这些……至于猪食和鸡食,则可以用土豆叶子,还有猪草,拌一拌,用来喂养。这猪和鸡的粪便,也可利用起来,大大地改善土壤,增加肥力。”
“二公,除此之外,还有就是耕具的推广,栖霞的新耕具,为了推广出来,便让各乡都组织集市,教农户们赶集的时候,都来瞧一瞧。或者自己用一用看,百姓们现在自己有地,底气也比往年足,这方面……也比从前要舍得的多了。” “不说其他的,就说今年,在咱们这儿,卖的最好的,二公猜一猜是什么?”
“这……”杨荣二人发反应是瞠目结舌。
说实话……他们没想到对方居然说得如此的头头是道。
王攘不敢卖关子,便道:“是耕牛,还有骡马。”
“以往大家给人耕种,自己都养不活,哪里敢购置耕牛啊,只能宁愿自己辛苦一些。可现在不同了,大家有了底气,已经预计了未来有收成,粮食还有节余,家里有头牛,有一头骡马,可以省不少事,早一些做完农忙的事,壮力早一些去做工,还可给家里补一些家用,两全其美呢!”
“说穿了,从前大家食不果腹,命就是钱,谁敢拿命去换东西?现在呢,时间就是银子,早点干完活,就能换来收益,自然而然,也就舍得给自己购置牛马和耕具了。”
杨荣道:“是吗?”
他反诘了一句,让王攘不禁尴尬,倒像是他虚报似的。
王攘只好干笑一声,泱泱坐下。
张安世已经懒得去理杨荣和胡广二人了,在他看来,这二人就是来挑刺的。
等吃过了饭。
杨荣便领着微醉的胡广,离开了粮站。
胡广晃了晃脑袋,让自己稍稍醒酒,口里道:“现在就回去复命?”
杨荣摇了摇头道:“还早呢,我们去下头走一走。”
胡广狐疑地看了杨荣一眼道:“杨公,你又打着什么主意?”
杨荣道:“你平日看不惯张安世这个,瞧不起太平府那个。现在机会不就在眼前吗?趁着出来,要多走走多看看,就算你是抱着来找张安世麻烦的心思,也该多动腿才是。”
胡广嘟囔道:“我可不是……”
……
杨荣和胡广不见了。
王县令要急着去找,张安世却是很淡定地道:“管他们呢,关我什么事?他们自己有两条腿,我也拦不住,不必找了,说不准到时候还给我一本弹劾奏疏呢,咱们何苦用热脸贴他们的冷屁股!”
“打道回府吧……看来这宣城的情况很不错,远远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我也该回去了……该为这夏粮的事,做最后的拍板了。”
当下,张安世便直接打道回府。
回到了栖霞,各乡的粮,大抵征收得差不多了,层层统计之后,接着便是入库的问题。
张安世和高祥二人,自是继续忙得脚不沾地。
直到三日之后,却有两个人,带着几个扈从,狼狈地来到了栖霞。
二人神色很冷峻,甚至可以说……用脸色惨然来形容。
从六县回到了栖霞,这热闹的栖霞,与六县的田园,又是另一番的光景。
可现在,这二人都心无旁骛,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杨公,现在回去禀奏吗?”
抵达栖霞码头的时候,胡广道。 杨荣神色十分疲惫,眼里布满了血丝,眼睛也微微有些肿,他深吸一口气,才道:“去府里……现在夏粮的数目,应该差不多出来了。”
胡广点点头。
二人又继续埋头,彼此想着心事。
等到了府衙的时候,让人通报,张安世却是没有出来相迎,只让一个文吏请二人进去。
胡广便忍不住大怒道:“这个小子……真不懂礼数。”
杨荣依旧好像藏着心事,他叹口气道:“进去吧。”
到达了衙堂,张安世此时正与李照磨说着什么,直到二人进来,张安世起身道:“二公有礼,请坐。”
杨荣看了他一眼,便落座。
张安世则是面露担心地道:“二公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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