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在世俗上算是社会地位较为悬殊的人还算聊得来,初心都是为了宋祁于,因而没什么矛盾,相处得挺愉快。
黎洛尊重梁叔,从未瞧不起谁,很有素质和涵养,轻言细语的,性子温柔。
讲起宋祁于,梁叔由衷高兴,把她当自家的亲孩子看待。
“当初她姥要把这孩子送走,我其实挺愁,怕她不愿意,担心她给你添乱。”梁叔说,颇为感慨,“也是没办法,我们岁数大了,没用,人老了反而是拖累,带不了她。”
黎洛温和说:“你们也帮了她很多,不比我少。”
梁叔摇摇头:“你比我们重要。”
黎洛说:“我也没做什么,她这半年都是住校,全靠她自觉,我们只是帮她办点手续。”
“那也够了,她妈……别人都做不到这一步,多亏了你们。”梁叔说,中间停顿了半秒钟,要讲起远在国外的那个,可又适当打住。
黎洛当作没听到,面不改色。
也许是忽然记起了什么,亦或心里憋着,梁叔沉默了一会儿,语重心长道:“年轻人还是走远点好,比留在这边强,外面才有出路,不能老是念着咱们这些小地方,那没啥出息,将来也不会有太大的用。”
黎洛不接这句,评判不了。
梁叔再将烟把儿放腿上,习惯性抖了抖,浑浊的双眼动动,望着通往前院的门,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惆怅。老头儿心头明显有事,不大对劲,可他不讲出来,只是比较啰嗦,絮叨讲了一通有的没的。
像当初老太太找到黎洛,那时也是这样,相近的场景。
黎洛掀起眼皮子,定定打量梁叔,慢半拍发现老头儿瘦了很多,比起一年多前,他原本就瘦弱的身形更加佝偻,两条腿堪比枯巴的竹竿,背驼了,黄褐色的脸两边还凹进去了不少……记得当年头一次到淮安镇,那年也见过梁叔,十几年前的梁叔还不是这个风烛残年的样,他硬朗,还能下地干活,走路都十分利索,和眼下这个只剩一层皮的老头儿全然不同的两个人。
抿了抿红唇,黎洛心里明白,大致有数。
“小于她姥还活着的时候,就盼着她能出去,现在也算是如愿了。”梁叔乐呵说,脸上的笑意又重现,“把她交给你,现在读上大学了,我也放心了……以后对她姥也能有个交代。”
黎洛抬头,没话,想了半天,轻轻嗯了一声。
梁叔一向乐观,见她这样便默认是答应自己了,于是笑得更加高兴。
黎洛没笑,没别的表示。
等黄纸撕完了,茶水也喝完,梁叔迟疑片刻,衡量一番,照实说:“知文之前来过这边。”
黎洛接道:“我晓得,到这边办手续。”
梁叔说:“她户口早迁走了,本来没必要跑一趟。”
黎洛说:“可能是过来看看。”
“也去你们那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