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是决意在千汊浦侨置州县,周景更是亲自在南蔡坐镇,安插眼线渗透到洞荆贼军内部搜集情报,此时基本已查明田志甄更名换姓田儒生投奔孙彦舟之后,洞荆贼军内部仅有极个别的首领知悉田儒生的来头,还千方百计掩盖隐瞒,蒋昂等贼将却并不知情。
当世之人对家国的观念,较为薄弱,因此楚山即便掌握田儒生等人的真实身份,得悉孙彦舟、胡荡舟等贼酋暗通胡虏,也未大肆声张;即便大肆声张,离间贼军的作用也极为有限。
不过,当世之人即便落草为寇,也并非完全没有家国的观念,至少孙彦舟、胡荡舟等贼酋在洞庭湖、荆江举事,打的还是“扫除贪官污吏、替天行道、均贫富”等旗号聚拢人心。
周景此时在蒋昂跟前,揭穿这一点,根本上也是动摇其心志,消弱其对抗的意志。
见蒋昂瞠目结舌、无言以对,周景将一叠卷宗扔到他跟前,说道:“此乃田志甄所有的材料以及他这半年多来屡次派遣嫡系穿过淮上联络虏兵京西四州总管府的行经路径——你且看我有说半分假话!”
周景示意左右将捆缚蒋昂以及另几名贼军手上所捆扎的绳索解开,任其翻阅军情司这些天好不容易搜集到手的一些情报。
“周爷,这傻狗子认的字都未必有一箩筐,你将这摞东西送到他眼前,不是羞辱他吗?”牛二坐在监房的门槛上,拿囊刀剔着牙缝里的肉屑,细细嚼着,这时候忍不住嘲讽道。
“你这傻狗子,只知背后袭人,识字才不满一箩筐!”蒋昂怒骂道。
“呦,那你读上几句,给爷儿听听。”牛二讥笑道。
“谁知这些不是你等编造?爷岂能如此轻易上你们的圈套?爷吃的盐,比你这狗东西吃的屎都多!”蒋昂嗤笑道。
“谁他娘要骗你这傻狗子,只是好心让你做个明白鬼而已,你爱看不看,爷还能求你这傻狗子!”牛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站起来将手脚被捆住的蒋昂踹翻在地,对周景说道,“这傻狗子识字不满一箩筐,别解开绳索,今儿就让他做个糊涂鬼,明儿送他上路。”
周景摇头而笑,将卷宗捡拾起来,说道:“那就让他们做个糊涂鬼吧!待明日行刑!”
待周景、牛二等人离开后,牢房外侧也听不见有人走动,蒋昂努力想将绳索挣断,但用尽吃奶的气力,腕骨都要勒断掉,却没能挣脱开来。
“蒋爷,你看!”却是同蒋昂关在一起的一名贼军头目,这时候挣脱开绳索,欣喜的举手给蒋昂看。
“赵善,你怎么挣扎开来的?”蒋昂欣喜问道。
“刚才守卒都已下手解开我手上的绳索,但叫那蠢货打岔中断后,我双手暗中使了劲,没再叫那守卒扎牢绳子!”赵善压低声音,将绳索拿给蒋昂看,接着又低头去解捆扎双腿的绳索。
“我们先别动,夜里可能会送断头饭来!你先将绳索假装套在手上,”蒋昂拦住赵善,又示意另三名一同关押在这牢室里的头目保持平静,说道,“这伙楚山贼兵太过厉害,若有惊动,定难脱身,待夜深人静之后再破屋逃走!”
“夜里送断头饭来,他们岂非要解开我们的绳索,看着我们吃断头饭?到时候如何瞒过?”赵善问道。
“你这傻鸟,他们送断头饭,撞翻碗碟,破口大骂几句,难不成他们还非要伺候我们吃下这断头饭不成?”蒋昂见逃脱有望,笑骂赵善道。
第一百八十七章 纵虎归山
“楚山行营,守御淮上,庇卫荆襄……”
“这告示是说楚山军将卒分作选锋军、战兵、守兵、工辎兵四等,兵饷食宿乃至伤恤有所不同,但凡我等欲为朝廷效力、守卫荆襄,想着父母姊妹不受胡狗侵凌践踏,初次可以应募守兵、工辎兵……”
“这守兵主要是操练后防守城寨坞堡,一经录用,家小就可得授永业粮田五亩、菜地桑麻地一亩,另外还给安家房舍两间。在营伍之中效力,鞋服兵甲等都不需要自己担忧,皆由行营按季、按需给授;每日菜饭也都有定额,除每日两升糙米管饱外,另有菜金五钱。除此之外,每月还发给一贯兵饷……”
“这工辎兵跟州县厢军相类,专事城池缮造、道路修筑以及诸多工造,一经录用除了工辎兵授永业田三亩、菜地桑麻地半亩、安家房舍一间,菜饭比照守兵,另有月饷六百钱……”
“应募后操训勤勉刻苦,作战英勇者,下功一次加授永业田一亩,上功一次授功勋免征田五亩,两者都以十亩为限;死恤计上功二次,可保家小衣食……”
南蔡城门新建的东城门外,张贴的招募告示前,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摇头晃脑跟围观的百余民众解读告示。
这时从城门口驰出数十兵马,出城门后驻停稍许,眼神凌厉的往告示前围观人等搜寻片晌,便以十骑一队,分作三个方向驰出,沿途遇到路人都要拦截下查问。
“这是怎了?”城门前民众困惑不解。
“像是搜捕逃犯……”有人见多识广,猜测道。
蒋昂等人拉低斗笠,遮住面孔,以免旁人看出破绽来,却是等追逃骑兵远去后,才不紧不慢的离开东城门。
赵善忍不住夸赞道:
“还是蒋爷厉害,出城后拦着不让我们仓促逃走。要不然的话,这四野空旷,树木枝叶凋零,湖荡边的苇草要么被收割,要么被火烧尽,没有什么藏身之处,恐怕是插翅都逃不过搜索啊!”
“没有渡过汉水前,还不得有丝毫的大意!”蒋昂皱着眉头,告诫赵善等人小心谨慎,但还是抑不住心里的得意,笑道,“当然,我要没有点伎俩,这些年怎么逃过官府的追捕?而楚山军终究百密一疏,我看也不过如此……”
……
……
蒋昂等人从南蔡城东城门往南逃亡,此时南蔡城北的双柳庄外,徐怀携王萱正跟王文冲、王明启等王氏族人辞别,准备踏上北返舞阳的行程。
王番早已渡过汉水,到汉阳督战,清剿驱逐此时仍盘踞在汉水以西、荆江两岸的洞荆贼军——盘踞千汊浦十数万乌合之众,如此轻易就叫楚山南蔡兵马击溃,这也深深刺激到荆湖北路的文官武将们,就连孔昌裕也亲自赶到汉阳视军。
徐怀与王萱得建继帝赐婚之后,周鹤、高纯年等人则上表请奏,使孔昌裕转任荆湖北路制置使。
建继帝在襄阳即位登基,诸路就由转运使兼领提点常平仓事,实际推动财司与仓司的合并,转运使正式成为各路全权掌握行政、财政大权的主官。
而在荆湖北路,自刘献被削职为民之后,经略使就空缺不置,兵政由兵马都部署执掌,而调兵遣将之事,与转运使、提点刑狱公事会商执行,转运使的权柄更大,但终究不能跟正式执掌地方兵政、行政大权的制置使相提并论。
周鹤、高纯年等人推动新设荆湖北路制置使背后的逻辑很简单。
湖匪未靖,肆虐荆湖,朝廷不可能仓促间将王番调离,换其他不熟悉情况的高级士臣过来接任兵马都部署一职;而王番之前调兵遣将一事,虽说要与转运使、提点刑狱公事会商,但到底是兵政最高长官,与徐怀从此之后又是翁婿,怎能叫人安心,稳妥之计当然是使孔昌裕出任制置使执掌荆北军政大权,将王番直接置于孔昌裕的麾下任事。
而从长远看,即便将来朝中将王番从荆湖北路调走,周鹤、高纯年等人也希望荆湖北路有足够分量的人物坐镇,防止楚山的手伸得太宽、太深。
不过,徐怀对此并无意见,甚至更乐意看到这种改变。
在他看来,之前大越境内大体安泰,地方上帅司、财司、宪司、仓司相互牵制,或许能更好的防止权宦坐大,威胁中枢,但此时形势如此恶劣,倘若在地方上还继续玩制衡,纵容监司之间继续扯皮、拖后腿,就是大弊。
当然了,对王番个人来说,多少是难免有些失落的。
lt;div style=quot;text-align:center;qu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