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力地抹了一把脸,再次探出手,想掀开那些压在他父母身上的人,颈间却又猛然一痛。许是因为老人的操控减弱了,符咒从高空落了下来,这一次,阿鹰的叫声比之前近了许多。
顾山青低下头,眼泪控制不地扑簌簌落在阿鹰的羽毛里,他眨了眨眼,悄声问道:“怎么了?”
阿鹰深深凝望了他一眼,转过头,盯住一个方向。顾山青顺着它的视线望去,只见叠起的人堆里有一个年轻男子的脸正对着他们,眼睛似合非合,嘴似张非张,早没有了生气。
顾山青第一眼没看出什么,但也知道阿鹰不会无缘无故让他看,便深吸一口气,忍住眼泪,仔细端详起了那张微微发僵了的脸。
这一下,他看到了。
在这张脸的额头中央,有一个细不可见的红点,就如同老人身上的一般——他是被那无形的丝线贯穿额头而死的。
顾山青战栗起来。他看向另一个人,也是同样,再一个人,仍旧如此。
“你居然早就控制住了所有人!”
顾山青后知后觉地想起老人在惊怒之中说的话。
确实,如果不是早就控制住了所有人,他不可能在一瞬之间找准每个人的额头,同时将他们杀死。也就是说,早在任何冲突发生之前,青年就已经做好了除掉客栈中每一个人的准备。
在客栈里的人尚且对他的身份一无所知,还在自在如常地走动、聊天、吃饭、担忧着不知何时从天而降的灾祸的时候,就已经有一道看不见的细丝牵在他们的身上,如同一条蛰伏的毒蛇,只等着在恰当的时刻发出致命一击。
想象了一下那个情景,顾山青不由遍体生寒。
但既是如此,他是怎么逃过一劫的?难道是青年高抬贵手,放了他一马?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顾山青突地记起老人给他的三张符咒,往怀中一摸,摸出来的却是两张完整的符,和一张焦黑的纸,稍一见风,便碎成了灰烬。
果然是老人救了他一命。
顾山青的眼眶又是一热,在感激之外,竟生出一丝莫名的委屈。他不知这委屈从何而来,忍了又忍,终究咽下了流入喉中的泪水,默默地将剩下的两张符贴身收好,转向眼前的人堆。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那些细丝,还依然牵在这些人身上吗?
如果顾山青挪动这些没了生命的躯体,或者说只是在大堂中随意行动,会不会触动那些丝线,引起青年的警觉,或者干脆直接被他发现?
阿鹰在他伸手时啄他,大概也是为了这个隐患。
老人不肯对青年说出是如何发现他的,不仅是因为不想提醒青年他身上存在的破绽,更多的是为了保护顾山青和阿鹰。而如果他傻乎乎地自投罗网,便彻底辜负了老人的一片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