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2 / 2)

    她听了起身下榻顾不上穿绣履跑过去,纤手抚着他后背就要婢女唤太医来,赌气的事就此就被她抛一边了。

    他多有顾忌,总不肯将此时与她鬓间厮磨的甜蜜宣之于口。

    此时,她低眉上药缠布,动作生疏却不温柔,缠到最后,许是怕布条掉了,她揪着布条两头重重一系,打了个死结。

    整个动作下来,她未询问一声疼不疼。反倒是最后一系,那只手纵使未受伤,也给勒伤咯。

    似竹的指被层层包裹,楚明玥把药膏、剪刀收进箱子,歪头往那只手看片刻,黛眉一蹙声音遗憾,“孙大夫教这手法,果真不易出师。”

    原是对自己的水平不满意,非是白如雪的棉布下渗出的如梅斑红。

    她端起木盒坐回自己位置上,托腮斟茶。

    未施粉黛的面庞罩着一层灿色霞光,被装进唇角若隐若现的梨涡里,有种初夏傍晚的慵懒味道。

    宣珩允喝一口剩下的半盏茶,茶已凉透,再没有理由留下。他轻放茶盏,起身,“多谢皇姐的茶,侯府的茶较之宫内,自有清韵。”

    “恭送陛下。”楚明玥嘴上说着恭送,也不过是脚步停在前院,未真的如那些大臣们一般送至府门目送圣驾走远。

    崔旺等在院子里,见陛下出来赶忙迎上,乍一看陛下手上厚裹,淡淡血腥萦绕,瞳孔一张就欲喊出声,被宣珩允冷眼制止。

    出了府门,两匹马向着宫门方向而去,马蹄声响起时,南边一团乌云晃悠悠朝洛京的方向飘来。

    初夏的雨来得快,下得急。

    尤其北方的雨,总伴有狂风,吹得树枝疯狂摆动。

    天辰道人立于大明河宫前院的空地上,他的面前,一方黑色长桌上焚着三柱香。长桌三尺远的地方,竖着一根铁棍,铁棍下堆着一圈桃木棍。

    宫殿的长廊上挤满了当值的、不当值的宫人,个个翘首张望。

    浓云越积越厚,天越来越黑,一道紫电穿透云层,从天际落下,眼瞧着劈到了宫殿里。

    长廊上的宫人齐齐一声惊呼,眼睁睁看着长电顺着铁棍落下,“嘭”一下点燃底下的桃木堆。

    这时,宣珩允大步而来,玄色长袍被风吹得鼓起。

    看热闹的宫人立刻鸟散。

    “陛下。”天辰道人手上拂尘一扬,朝宣珩允行礼。

    宣珩允扫一眼被风吹得乱窜的火苗,“今日可是道长说的时机?”

    “夏风已有,天赐良机。”

    “那就劳烦道长开炉吧。”宣珩允声音急切,等待这些时日,他早已无了耐心。

    就见天辰道人把那些烧起来的桃木棍捡到桶里,一桶倒进丹炉,丹炉肚子上那扇小门未合,任凭呼呼的风灌入丹炉,而天辰道人围着丹炉小步绕一周,口中念念有词。

    宣珩允冷眼瞧着,对这些操作无动于衷。他只在乎救命的丹药能否炼成。

    他倒并未全信道人之说,他回宫以来,曾召见过太医署的全部大夫,询问冰蚕治血痨一事。

    有年过古稀的老太医早年亦从一卷手抄偏方上见过冰蚕治绝症一说,只是详细的诊治过程却未详载。

    那边,天辰道人将事先备好的所有东西包括草药一应倒进丹炉,那扇小门“啪”一声被合上。

    “炉火七日不歇,炼至第七日,倒入陛下的血引,丹药方成。”

    宣珩允应一声,转身走进寝殿,他要在丹炉起火的同时,把冰蚕放入体内,以心血供养七日,以肉身渡冰蚕之毒。

    崔旺一路低着头跟进去,遣退殿内当值的宫婢,他服侍着陛下褪去层层外袍,只剩里衣。

    衣襟敞开,露出平坦瓷白的胸膛,宣珩允从龙榻旁的矮案上拿起瓷瓶,瓶子里冰蚕“沙沙”蠕动。

    “陛下!”崔旺一声哭喊跪地,“奴才求您三思啊,您若有个三长两短,娘娘谁来照顾。”

    “朕这么做正是为了有更多的机会照看她。”拇指一拨,瓶塞滚落。

    如食指宽的瓶口正对着正心,宣珩允在这一刻面容平静,喧嚣于他脑海里的另一个声音终于静下来。

    在这一刻,那两个彼此不屑、彼此嘲讽的灵魂握手言和了。

    两指长的冰蚕从瓶口爬出,蚕身和寻常的蚕无异,只是通体呈冰魄状。

    冰蚕一贴上宣珩允肌肤,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被冰蚕爬过的肌肤于霎那结出一层薄霜。

    它仿佛有嗅觉一般四处触碰,终于找到心跳声最有力的位置,微小细密的齿尖噬咬着那层韧性十足的皮肤,一头钻进皮肉里。

    第49章 49、49

    “陛下。”崔旺跪在地上, 只抬头看一眼,就不敢再看。

    冰蚕钻进皮肉里的疼痛,他根本不敢想, 这还不算, 陛下还要以自身心房的体温融化冰蚕,并以心头鲜血渡化冰蚕之毒, 这个过程要整整七日。

    崔旺垂首跪在地上, 十指紧紧扣着地板上华贵的短绒地毯, 早已经汗流浃背,他的双肩不住的颤抖着,额角的汗珠一颗颗砸落。

    光是看一眼, 那种撕裂骨肉、啃噬心肉的痛苦便能要了他的命。

    何况是正在承受这一切的陛下本人呢。

    冰蚕没入骨肉,胸前留下铜钱孔大小的血洞。

    宣珩允眉尖蹙动, 闭了闭眼又睁开, 他低头盯着胸前正汩汩流出血的位置,苍白的唇峰抿成一条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