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1 / 2)

宣春晖回过神来,手指一挥,那厢围看热闹的人群后边挤出一二十个精壮年轻人,看体型,并不似那些放在庄子里的人。

    竟是带着府兵来的。

    楚明玥的视线从那些人脸上扫过,不由弯眸笑了起来。

    宣珩允虽早已下旨禁止私自豢养府兵,可京中贵人各府邸,总还是留了些,在户部那里,按照府丁载录。

    两厢带来的人若是在此打起来,未免要惊动此处县衙,昭阳郡主和春晖公主大打出手,传出去,指不定要被如何妄议。

    可让楚明玥放下花芷萝,独自离去,她当真做不到。

    今日这番闹过,往后再想带花芷萝走,会更难。

    而楚明玥带来的人和薛家的人,个个横眉冷视对方,俨然两军对峙之景。

    “郡主,”宣春晖忽然放缓几分语调,改为语重心长劝慰之态,“芷萝和小儿的亲事,是皇兄当年亲自赐下,纵然你今日把人带了出去,又能作何?”

    言下之意,花家已无人,谁来护她。楚明玥听懂了宣春晖未说出口的话。

    这门亲事是皇家赐亲,宣春晖说的不错,她今日带走花芷萝,往后呢?于外人眼中,那是薛家的儿媳妇。

    介时,坊间会如何议论?他们会如何编排小六?

    楚明玥陷入为难境地,垂眸凝思。

    如果此时宣珩允在,是不是就可以废弃这门婚事。这个想法兀自钻进楚明玥脑海,她忽然意识到,此刻困境下,她需要宣珩允,唯有他,能帮小六摆脱眼前局面。

    楚明玥抬眼望天,少有的无助。

    穹顶云海流动,金乌已坠至西边,往西看去,一片璀璨橘光。

    突然,楚明玥眯了眯眼,仰望云海,一个黑点冲破云层,越来越近。

    黑羽鸟俯冲而下,势如流火,在靠近楚明玥之时,才放缓速度,轻扇羽翼,轻飘飘落在楚明玥肩上。

    楚明玥肩头一沉,愕然侧目打量肩头墨隼,诧异之色浮在额心。

    宣珩允的黑羽鸟识人,不会轻易落在旁人附近,莫非,这京城里还有他人豢养鹰隼?

    黑羽鸟转动着漆黑豆眼,在楚明玥肩头停了几息,双翅一划,似浮云轻松腾空,在院子里低空盘旋两圈,往院门口而去。

    楚明玥的视线跟随黑羽鸟移动,直到门口人群中走出一人,玄衣墨发,面色冷白,漆黑的眸子里燃着煌煌明光。

    “都堵这儿干什么,闪开!”崔旺从人群里挤出,骂骂咧咧把人群往旁边推,随之,尖细的声音一声高喊,“陛下到!”

    院子里众人乌压压尽数跪倒,只楚明玥惊愕注视着来人向自己走来。

    他的眉宇里涌动着她读不懂的欣喜,这抹情绪,又被刻意压抑着,未得释放。

    他展唇向楚明玥露出一个难以形容的笑,宛如寻遍千山暮雪,终得所愿,深不见底的眸光落在她脸上,他走近她,轻握她纤细皓腕,带一层薄茧的指腹压在她跳动的脉上。

    第64章 64、64

    他的指尖微凉, 像一束山涧冷泉覆在她跳动的脉搏上,顺着肌肤沁入躁动的血液,冷却她心底的愤怒与委屈。

    楚明玥怔怔眨动如扇长睫, 尚不及反应, 只抬头望着青年鬓边湿渍,照夜白在院外一声长鸣。

    他仿佛御风而来, 带着滚烫又湛寒的诡谲气息。

    敞开的院门陆续有人跟着进来, 张辞水、数名内宫禁卫, 楚明玥明眸轻眨,视线越过瘦削硬朗的肩骨,还看见太医署的孙太医被张辞水拖着, 气喘吁吁。

    待孙太医走近,宣珩允一声暗哑轻语, “皇姐莫怕。”把她手腕以掌托起, 孙太医覆上一张净帕,三指搭脉。

    楚明玥愈发困惑,但她像是被抽离一半神魂般,只剩下翦眸轻转, 诧异注视着二人古举止。

    她望着孙太医阖眸探脉, 屏息几刻, 突然拧眉发出不解鼻音,她的心跟着一揪。

    继而又一喜,孙太医可为花小六诊治。

    为花小六瞧病的大夫,是薛府后宅里养着的的自家大夫, 口风紧得很, 楚明玥这才声势浩大来别庄探病。

    就在她眉梢染上喜色之际, 孙太医拧紧的眉心展开, 收回那张帕子躬身对楚明玥道:“冒犯郡主了。”又转身对宣珩允道:“禀陛下,郡主脉象平稳,身无异症,不过适逢夏日,心火旺盛,平日里煮些去火凉茶便可。”

    楚明玥无声听着,心念这火是方才气出来的。

    而宣珩允稍侧头垂眸俯视孙太医,沉声问:“可确诊无误?”

    孙太医沉默一霎,“微臣以性命担保,郡主身体康健。”

    至此,宣称云闭眸深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叹出,沉积于他胸间的万顷巨石终于在确认楚明玥无恙的瞬刹,化为粉齑,被一口长息吹散,悠悠散于灿灿霞光里。

    而他的视线,也终于从楚明玥脸上移开,扫过院子里跪成一片的人头。

    被众人簇拥在中心的宣春晖,对于宣珩允的到来显然是措手不及的。

    都道当今圣上沉迷求仙问道,每日下了早朝后从不踏出寝宫半步,怎会。

    楚明玥垂下手臂,腕上凉意退去,她眩懵的意识逐渐回拢,“陛下可是来救人的。”

    黑衣骑办事,向来神速,若说他已然洞悉薛家及这里的一切,她是信的。只是她却不知,他竟会为了一桩门庭内宅家事,亲自来此吗?

    是因为这是先帝赐下的亲事,所以才会重视?他似乎也并未真的崇敬先帝。

    撇开这些疑惑,她的心里还是喜悦的,方才,她本也想过要入宫去找他解除这桩亲事。

    而他来了,这世间就再无险阻,这处阴暗潮湿的院子再不是困住花小六的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