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久瑶虽未处理过边地事务,但前世不得已接触过政务的缘故,学起来倒十分快,不过半月,无论是周遭城镇上交的卷宗存案,亦或是连州城中琐碎,都能处理得有条不紊。
后院的老槐生出新芽时,穆城终于有了消息。
正是傍晚,沈府的书房中如常安静,偌大书房中,只有翻阅纸张的声音沙沙作响。
案上燃了两盏灯,两道对坐的影投在窗纸上,偶有抬首停驻,没一会儿又垂首继续埋于书卷中。
灯烛飘忽,房门叩响,沈无忧走进来。
“公子,姑娘。”
少年的神色有些凝重,步子格外快些,不出几步走到案前。
“公子,大公子传信说,此次适逢北契军在边界多行扰乱,两军虽未正式交战,但来往间颇有些胶着,连州城近日的事务还要有劳公子和姑娘多多费心。”
沈林点头应了,又见他自怀中拿出两封未拆的信件。
他将两封信件交给二人,道:“是自穆城和燕京来的信。”
沈林拆开信件,几眼扫过,微皱眉头。
洛久瑶瞧见他神色,自他手中接过信件。
前些时日他们也曾听闻些传言,说是临近春日,景央园开园的日子定了下来,开园时会有来自西境的,可供人观赏的凶兽,更有自南而来的舞姬与百戏人。
消息并非私下谣传,一阵风似在北地的各城中刮了个遍,洛久瑶问过才知,景央园多年来都是如此运作,每逢开园时日,以各地来往融汇为噱头,引人前去挥金掷玉。
自穆城来的信件中,说的是园子里的另一桩事。
景央园地处穆城最北,背后不远是一座矮山,景央阁高三层,占地更比寻常的园子要大出一倍有余,前阁多为观赏新奇百兽与歌舞杂戏所用,后园通常被人们认为是园中人休憩的地方。
但信中所言,后园在外所观看似破败,内里却大有乾坤。
与前阁只以金银垫门槛不同,后园的关系用钱难以打通,入后园人需得是身份贵重,亦或由人引荐入内。
更为重要的是,来往后园的人中不仅有自北契与西境前来,落脚在穆城的经商者,更有他们追查了多时的,失踪的流民。
书信所言简略,草草几句写过园中情状,洛久瑶看过后,眉头亦微皱。
她再去看另一封信件。
是从燕京来的。
信纸上的字迹十分眼熟,交待了燕京的近况。
燕京城中一切如旧,知寒园中也无异样,洛久琮的势头收敛几分,不若往日那般张扬。
只有一件不同,是关于西境的消息——老秦王旧疾难医,书信上奏,望秦征回崇昌侍疾。
洛久瑶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瞧着那信,目光流连,心思却全然不在信中文字上。
眼下此等情状,放秦征回西境,无异于放虎归山。
秦征来燕京为质时结交的势力不在少数,加之北地与西境暗中连结一事还并未有确凿证据说明是他所为,若此番得燕京的支持,秦征回到西境,十有八九会在老秦王离世后继秦王位。
届时西境的权利尽在他一人手下,凭秦征的野心,若与北契暗中连结,他们所面对的只会比现在更为棘手。 许久,洛久瑶抬眼,正对上沈林未来得及收回的目光。
“沈林。”
她反手将信纸压在手下,轻轻按一按肩侧早已愈合作疤痕的伤口。
“去年此时在静法寺留下的那只断箭还在,帮我将它……寄回燕京吧。”
第74章
一月的光景, 北地的草木发了新芽,星星点点的生机绽开,洒遍了连州城的每一个角落。
比连州城更早迎接春天的是穆城, 前往景央园的一路上皆有翠色草木,园子的正堂更是摆满了盛放的花草。
花草葱茏茂盛,乍一走入,竟令人以为到了南国的春日。
前阁中有不少身在北地的富商贵戚, 入内没有阻碍,只需银钱打通关系。
发上的坠饰轻声碰撞,洛久瑶随引路的侍从走进去,瞧着一路上阁中摆满的花草,又瞧见其中赫然绽着属于西境的那朵虞山红,不禁皱了皱眉头。
她今日着了轻装便衣,袖口收紧腰束玉带,却一眼可瞧其衣料是华贵锦缎所制,她的身侧跟着扮作侍女的崔筠,身后跟随的沈林与沈溯皆着黑衣, 俨然是随行侍卫的模样。
穿过花团锦簇的前阁,后园荒凉而肃静, 院墙遮掩下的回廊尽头是一间低矮小楼。
几人才绕过回廊, 有守卫上前拦下。
侯在小楼门前的小厮匆匆而来,打量几人一番, 最终将目光定格在着装格外金贵的洛久瑶身上。
他弯身朝洛久瑶行了个礼:“姑娘可有拜帖?”
洛久瑶没有多言,将刻有通关符纹的铜令递去。
小厮瞧一眼符纹, 却不避让, 又道:“这铜令是……只是几位着实眼生,小的从前未曾见过, 还需先行请示我们东家。”
洛久瑶点一点头。
小厮正要前去,旁侧匆匆走来一人,低声同他道:“东家发了话,好生招待这位姑娘。”